他绝对不喜欢现在正穿在自己身上的白色和黑色。
但他确实正这样穿着,坐在陈浮的面前,露出和任何一个成功商人在面对客户或者合作伙伴时候差不多的微笑。
这时候咖啡被端上了,随之端上的还有糖罐和奶罐。
陈浮不太喜欢加糖加奶,事实上他也不怎么喜欢喝咖啡。
他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就看见坐在自己对面的人也跟着端起来喝了一口。
苦涩的味道开始在他的口腔里漫开。
他看着对方,相信同样的味道也在对方的口腔里漫开。
但季迟似乎毫无所觉。
坐在对面的人有点走神,他又喝了一口咖啡,然后将杯子放到桌上,他试着将自己的目光集中在陈浮脸上。
这当然是一个很尊重相处对象的举动。
但是透过这样的目光,陈浮看见的并不是他所认识的季迟。
他看见的,是一个和自己非常相似的人。
同样的神态,同样的衣着,同样的口味,以及同样的小习惯。
季迟在逐渐把自己改变成另外一个他。
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陈浮几乎无言以对。
他垂了一下眼,再抬起来的时候,面孔以及眼里都dàng出了一层笑意:“今天你的衣服看上去都不醒目了,我刚才一下子几乎没有认出你来。”
“这样不好吗?”季迟有点疑惑,接着他低声咕哝了一声,这一声比耳语大不了多少,大约只是主人下意识的反应。
陈浮没有听见对方说什么,但在大学的时候,他因为兴趣和恰好有时间,选修了一段时间的唇语。
他看清楚了对方在说什么。
“可是你穿起来还挺好看的。”
“你刚才说什么?”陈浮在几秒钟之后问。
“没什么,一点自言自语。”季迟回答,“我有这个毛病。”他本来还想说一句‘你知道的’,但要说出口的时候觉得好像太过亲密,就没有再说下去。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一会之后,季迟问:“你来这里打算买什么东西?”
“送我给将要结婚的秘书的结婚礼物。”陈浮回答。
“既然你还有事qíng……”季迟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好,下次再见。”
“下次再见。”
两人分开了。
在季迟走后,陈浮又在座位上做了一会儿,接着才准备买单,但要买单的时候,他被告知之前离开的季迟已经结了账。
他收起钱包,按照原计划买了一个宝石胸针作为结婚礼物让人包好,接着才驱车回到家中。
走廊的感应灯随着开门的声音而亮起。
陈浮在走进家门的时候先进厨房卫自己倒了一杯水,咖啡苦涩的味道直到还残留在他的嘴里,让人有点犯恶心。
他晚上没有煮饭的yù望,于是来到客厅翻找外送菜单,在从茶几底下拿东西的时候正好看见放在茶几上、前几天寄到这里而他没有拆的快递盒子。
他将快递盒子重新拿起来,放在手里稍微掂量了一下,不太重。
他又看了看盒子上的讯息——没有什么特别的讯息,应该是季迟在离开之前买的东西。
他将这个盒子拆了开来。
里头放着一个茶壶。
一个用来泡茶的,能够随身携带的轻便橙色茶壶。
陈浮将茶壶从盒子里拿出来。
他的目光从壶身上滑过,一直落到不远处柜子上同样款式的一个蓝色茶壶身上。
那个蓝色茶壶的盖子在一段时间前一次不慎的碰撞中坏掉了,之后就一直扭不太紧,因为种种事qíng,陈浮一直没有记起要买一个新的茶壶……
然后他接到了这一份快递。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拿着东西来到柜子前,将两个茶壶放在了一起。
一个蓝色,一个橙色。
它们呆在同一格柜子里,在明亮的灯光之下,像是挺好的一对儿。
第45章
当你开始注意自己生命中什么人与事的时候,那些原本虚无不能丈量的距离就开始变得具体而鲜明。
而每每无穷变得有穷时,一切的不可衡量都变成了足以改变。
陈浮最近总是更多的注意身旁另外一个人的动向。
他和对方并没有太多的相处,不管是陈浮还是季迟都没有刻意踩着对方活动的时间试图去撞见另外一个人,但生活在同一个社区,有比较相近的作息活动,三五天之内总难免会碰上一面。
每当这种时候,他们就像是认识的普通朋友一样,相互打了个招呼,并不多做停留,很快又分开了。
这样的每一次见面中,陈浮都能发现对方的一些和之前并不相同的东西。
在最初碰面的时候,陈浮发现对方的神色变化有点奇怪,他看上去想笑,但眼中流露的是不耐烦;又或者他眼中dàng着亲切的笑意,但脸上并没有什么高兴的态度。
接着之后,陈浮又发现对方换掉了之前那样和他相近的穿着,他开始穿最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就像街头任何一个路过我们身旁的普通人那样。
而在更后面的时候,那些太过丰富的表qíng开始从对方脸上消失,对方也变得越来越不关心周围,甚至有一次迎面碰见了陈浮,季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就在自己眼前的陈浮。
这样的状态并不对劲。
有好几次的时间,陈浮几乎都想要把对方叫住。
但他最终一次都没有那样做。
他在这一段时间里还接到了一个俱乐部的邀请。这个俱乐部名为“triangle”,是一家在华尔街知名的投资俱乐部,里头充斥着对冲基金或者单向多头基金经理。xing质和当初陈浮由迈克尔带领,加入了一个几乎私人的聚会差不多,全是由专门做这些的人组合起来的一个讯息jiāo流平台。
这种俱乐部的邀请要是换到陈浮还在纽约证券jiāo易所有席位的时候差不多,但现在这种他开一个玩票xing质的投资公司的时候——
陈浮没有带着做戏的表qíng去现场任人评估与评估别人的打算,最主要的是他并不想花费太多的jīng力为自己已经差不多够用的资产再添砖加瓦。
一旦没有yù求,人难免变得特别高尚。
陈浮特别高尚地随手将邀请函放置,该gān什么就gān什么。
然而在一个月的时候,这份邀请函再一次到了陈浮手中,并且这一次它是被一个人亲自带来的。
再下一个月就要结婚的秘书将人带进办公室来的时候,陈浮正面向窗户讲一个跨国电话,他意识到有人进来,并没有立刻转身,而只是做了一个“抱歉请稍等”的手势。
秘书小姐本来想将客人安排在休息区的沙发上:这里位置宽敞,放置有茶水点心和一应常备物品,正适合聊天与休息。
但客人挥手拒绝了秘书小姐的安排。
他直接走到正在说话的陈浮面前的办公椅上坐下,而且是左手边距离陈浮更远一些的位置。
秘书小姐颇为惊讶。
但客人笑了笑,一边整理自己的领带,一边低声说:“他其实喜欢这样的距离。不远不近,十分安全。”
跨国电话在这个时候讲完。
陈浮结束了电话,转过身来看见了进来的客人。
他脸上猛地泛起了浓浓地惊讶,他说:“霍恩?”
“好久不见。”霍恩坐在椅子上冲陈浮微笑。
这是一个和陈浮一样年纪的男人。
二十八岁,年富力qiáng,雄心勃勃,并且已然成功而且将在未来走向更多更远的成功!
“——好久不见。”陈浮脸上的惊讶变成了止不住的笑容。
站在窗户边的他几步走向霍恩,坐在椅子上的人也同时站起来,他们用力地拥抱了彼此!
然后两人再一次坐下,陈浮本来想邀着霍恩去休息区的,但是专程来到这里的人摆了摆手,对陈浮说:“我来这里有正事,我们可以先谈完正事再去闲聊和放松。其实相较于去旁边喝茶,我更想邀请你下午一起去打个高尔夫。”
“什么正事?”陈浮绕到办公桌之后坐下,“我猜肯定不是来让我帮你投资的。”
“为什么不能是?”
“做对冲基金的经理过来让我帮忙投资?”陈浮失笑,“得了,我就是有上帝开的金手指也跑不赢你们。我还算是一个投资者或者投机者,你们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在玩钱而已。”陈浮说。
“如果你现在想成为我们中的一员,”霍恩的手指轻轻敲着扶手,他说道,“我觉得也没有什么不行的。”
这正是这一位成功人士来这里的目的。
他将一张俱乐部的邀请函取出,调转前后方向放置到桌子上,然后用食指与中指轻轻将其推到陈浮面前。
陈浮看了一眼面前的东西,英文字母“triangle”突出醒目。
“我还在想这么久之后还会有谁记得我……原来是你。”陈浮说。
“大家都记得你。”霍恩说,“不会有人忘记一年半之前震惊全美的闪崩的。”
“不。”陈浮正经说,“我就已经忘记了。一年多前的老huáng历还有谁想要去记得?那都是过去的事qíng,没有必要,没有意义,我们要关注的是现在和未来——那才是我们应该战斗的战场!那才是会来钱的地方!你说是吗?”
霍恩顿时笑起来。
他是一个看上去非常帅气的男人,笑起来的时候一边脸上有个小小的酒窝:“其实股市刚刚闪崩就有人想要和你接触了,不过在这个时候,绝大多数的人还不太知道股市内几股资金流的具体qíng况,虽然这里没有永久的秘密,但还是有能够维持一段时间的秘密的……然后你就消失了整整一年。”
“去旅游了。”陈浮回答,“享受生活。”
“然后你又回来了。”霍恩又说。
“之前老底都亏空了,回来赚点钱吃饭。”陈浮再次回答。
“嗯——”霍恩也说,“虽然我记得某个人在毕业的时候抛弃了一切同学好友已经起步的事业说再也不回美国了,但果然,人的想法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变化,是不是?考虑到你当时走的那么坚定决绝,我现在也能理解你为什么回来了也不和过去的好朋友联系。”
陈浮:“……”
几分钟之后,他拿起了面前的邀请函,无可奈何说:“行了,我跟你去吧……但我离开这个行业太久了,根本不知道现在市场已经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以及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参加这种聚会每个人都要进行一个简短的发言?向别人介绍自己最近看好的股票或者概念,并做一个简短的分析?”
“这个你随便chuī一chuī就好了。”霍恩无所谓说,“反正大家都在那里胡chuī大气,才不会把真正有利的消息拿出来分享,除非他们本身持有什么,想要将其贴金。”他说着又建议道,“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了一致,那我们现在就去打个高尔夫吧?我给你介绍两个你需要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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