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连连点头。
医生又道:“再给他输200cc的血。”
一个护士要去拿,却被另一个护士拉住了,她为难道:“王医生,病人这几天已经输了500cc了,你也知道医院有规定……”
王医生犹豫,最后还是道:“我给刘医生那里打个电话,你先替他输了再说。”
护士叹了口气,还是去了。
待挂上血袋众人离开,病房中又恢复了静谧,只除了chuáng上那个依旧翻来覆去,疼得难以入眠的孩子。
他的身体真的很弱,连痛呼都是断断续续的,有时颤巍巍地喘了良久猛地就断了,让人忍不住跟着担心他是不是还活着。
罗域默默地看着屏幕,足足有近一个小时里面一直都是这样的内容,直到那孩子隐约的睡去,屋内才安静下来。这时,罗域却拿起遥控机,按了快进键,他跳过了那孩子睡去的片段,只播放他辗转反侧的过程,罗域看得很认真,他仿佛在仔细体会那从画面中弥漫出来的痛苦。
不知不觉电视里的天色已亮,这十二个小时,那孩子艰难地熬了过去。
护士进来给他量体温,看着chuáng上熟睡的人,护士也松了口气。
“给他擦擦汗吧。”这事儿本该是护工来做,但许是孩子的模样引得了她们难得的同qíng,两个护士一道给他打理了起来。
她们小心的在孩子后脑下垫上了冰袋,期间较年轻的那个护士问:“听说昨天早上他家里总算来人了?”
另一个年长的无奈摇头:“不是他家里人,好像是他妈妈的公司,给了点慰问金就走了。”
年轻护士叹气:“这没人照顾怎么行啊,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
“现在有良心的能有几个?管自己都管不过来,谁有空拖个麻烦回去?这可不是一两年的事qíng。”
“唉,好在刘医生还给他申请了这个。”说着年轻护士朝镜头看过来。
“啊哟,”年长护士好像这才记起病房里有镜头,不由捂住嘴,“我们刚才讲的话不要给录进去了……”
“没关系,这些真在上课用的时候会剪辑掉的,只留治疗过程,而且我们又没有说什么坏话。”年轻护士摆手,想是为了故意和什么不公平作对一般,她又对chuáng上的孩子认真地道,“小朋友,你就争口气,给那些人看看,以后会怎么好好活下去。”
她这话说的立马被一旁另一人打断了,两人说笑着离开了病房。
——咔擦。
光碟播放到了这个段落便停止了,屏幕上紧接着跳出完结or换碟的提示,罗域没动,耳边似乎还回dàng着护士那句“争口气,好好活下去”的话。
他侧过脸,忽然望向不远处的一大排装饰架。罗域的房间里东西很少,除了基本的家具外,唯一的装饰品大概就是这个巨大的架子了,上面放满了各种书籍和碟片,还有一盆稍显格格不入的狗尾红。
经由开水洗礼过的植物并没有轻易死亡,只是枯萎了一部分,而剩下的则侥幸幸免,方玺当时想将它们全都处理了,可是罗域并没让,反而换了一个小花盆又装了起来,放进了自己的房间。如今不过几天,它们竟又茂盛地生长了起来,就像一株死不掉又生命里极qiáng的野糙。
死不掉……
活下去……
罗域怔怔地看着,莫名那株糙间就恍惚出现了一张支着招风耳的脸,脆弱,却又顽qiáng。
有意思。
真有意思。
罗域重咧开了笑容,一转眼,他似乎有了新的想法。关上电视,罗域拿出手机给肖井洋打电话。
“小肖,”罗域叫他,其实对方只比他小三岁,但罗域却用老头般的口气对他道,“小肖啊,上次的合同再改改吧。”
已经签约了,要怎么改?
但是肖井洋对罗域不会有异议,只问:“好的,有哪里需要变动?”
罗域玩着手里的遥控器:“唔……我再给‘希望基金’追加一亿的捐款,他们也可以让电视台采访我们擎朗集团,到时候你去露个脸就行。但是……我有个要求。”
“是,您说。”肖井洋语气平静。
罗域打了个呵欠:“我要和创立这个基金的‘天使之家’的负责人谈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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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大早,方玺就开车出了生态园,朝老城区而去,路上他接了两个人。那两人有些流里流气,一看就不像正经人,可是见了方玺却十分客气,一口一个“方老师”喊得尊敬。
二十分钟后,方玺的车在一栋老旧的公寓楼前停了下来,此刻太阳刚露脸,预示着美好的一天即将开始,方玺带着人上了四楼,敲响了其中某一户的大门。
等了片刻,门被打开,里面的男人看着站在眼前显然颇有气势的方玺等人很是讶然。
方玺不等他开口便道:“我们是来拿阮晓果的行李的,请让一下。”说着,直接侧身走进了房子。
这边方玺都进了门,那头罗域才在餐桌上问起晓果。
“你在这里住得开心吗?”
晓果嘴巴被食物塞得满满的,不用多想,他的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罗域又问:“那这里住得开心,还是宿舍里呢?”
这个问题晓果需要思考了。
在许龙没有搬来前,宿舍里只有他和毛毛叔,两个人一起住当然很开心,后来许龙来了,虽然他脾气不好,但是有毛毛叔在,晓果也觉得很开心。可是之后却毛毛叔走了,许龙又偷了他的钱,晓果在那里没了朋友,相反,这里有罗域,有他的朋友!
于是,晓果含糊着道:“这拟开心!”
罗域弯起眼,温柔地说:“那你以后都住在这里好不好?”
嗯?!
这个问题突然的让晓果好一番咀嚼都有点转不过弯来,不禁愣在那里。
第十七章 一直在一起。
方玺走进那宿舍的时候里头还拉着窗帘,上一次他和罗域送晓果回来并没有上楼,这回透过那幽暗的光线一眼扫去,方玺也有点惊讶于这环境的狭小和凌乱。
走在他身后的两个帮手没方玺那么小心,一个不察就踢到了地上摆着的一只不锈钢桶,发出丁铃当啷老大一通响,一下子就把还在chuáng上梦周公的人给闹醒了。
许龙睁开惺忪的眼睛狠狠地朝影响他睡眠的不速之客望去,待见到来人高大壮实,一看就不似好惹的一般,许龙立马便收了那才冒出头的小火苗。
“阿光,阿平,”方玺喊他带来的两个帮手,又指着晓果的chuáng铺周围道,“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不用整理了,衣服你们给看看,随便打包一下带走。”
“好咧!”
剃着小刺儿头的阿平很是积极,手脚勤快地就去了。倒是一边的阿光有些悠哉,缓缓踱到角落,一边查看那些堆放的箱子,一边朝着那里重重踹了一脚,不仅震落了一层的黑灰,也将许龙紧挨着的chuáng铺一道带动得摇了起来。
阿光看了眼被这动静吓到的许龙,龇着牙对他笑道:“睡得还挺熟啊,懒得不知道挪屁股,还以为你死了呢。”
他勃颈处有一道十来公分长的伤疤,从后耳一路蔓延到肩膀,一看就不像是意外世故造成的伤害,连着将他的表qíng都衬得很是狰狞。
许龙面色一白,不敢再睡了,小心掀开被子跳下chuáng,也顾不上洗漱,随便整了整衣服就窜了出去。
方玺瞥了眼大门,对阿平道:“先把这些小物件都提下去,车大概停了太靠里,我怕堵着门别人下楼不方便,你去给挪一挪。”
“行,方老师。”
阿平接了钥匙利落地离开,方玺便自己动手去给晓果拿衣服。
阿光还在那儿打量,片刻他下了结论道:“老公寓,窗户也只带个cha销,随便谁都能进门,能不掉钱嘛。”
方玺点头,问:“你觉得贼从哪儿来的?”
阿光笑了:“哪儿都有可能,但是外头进来总要花点功夫,哪有住一块儿的方便。”说着竟直接就朝许龙睡得chuáng铺而去,三两下就将那本就乱得跟狗窝似的地方翻了底朝天。
他们从进屋开始那替他们开门的瘸子男人就一直拉着自家孩子默默地站在一旁,一句话都不说,仿佛是个置身事外的看客,然而眼瞧着阿光突如其来的bào力举动,那男人却有些坐不住了。
阮晓果一搬,他们拿了东西也可以拍拍屁股离开,但自己和儿子还要和许龙一起继续住着,许龙年纪小,但脾气不小,瞧着这样的qíng景他不可能把火发到眼前这两人身上,最后遭罪的还不是自己。
于是,一番斟酌后他出声的语气有点尴尬:“你、你们……好好找,不要乱翻东西。”
话刚落楼下猛地传来一声砰响,紧接着又是一连串人的喊叫。听那声音,分明是方才下去的阿平,屋内的方玺和阿光却仿若未闻一般。
男人却着急了,他咬咬牙,沉声央求道:“这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不想惹麻烦。”
方玺已是迅速打好了两个包,他提起一个,直接便下了楼,一眼都没看朝那男人看去。
倒是阿光,总算停了折腾的手脚,空着双手拿起另一个箱子,在从那对父子身旁经过时,嗤笑了出来。
“同住一个屋檐下,放个响屁说不准都要崩着对方呢,想什么都袖手旁观?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啊,大叔你说对不?”
阿光边说,边抬起一脚,直接将许龙chuáng边放水杯的木凳给踹飞了,噼里啪啦玻璃洒了一地,阿光则哈哈笑着走了出去。
楼下,阿平正苦着脸迎接他们二人,一见方玺,阿平就指着角落的方向告状道:“方老师,他把我们的车给撞了!”
那头正缩着早下楼的许龙,他仿佛被这句话激得不轻,支吾了半天才惊惧地咋呼道:“明、明明是你……你让我帮忙挪车的!”
阿平比他还冤枉:“我一开始只是让你帮着指挥倒车,结果呢你差点让我开沟了去,后来只得我来指挥,谁知道你技术会那么差。”
许龙怒火攻心:“你妈的……恶人先告状!”
“嘿,还会成语。”阿光笑着感叹。
方玺则走到前方观察了下车的状况,不是非常严重,只是车头瘪了个碗口大的坑而已,他思忖了片刻对许龙道:“错不全在你,怪阿平,新车还没上保险,你赔三成吧,阿平陪七成。”
“哎……”
许龙刚要吼,阿平却比他喊得更响。
“是这小子自己凑上来要帮忙的,他之前想摸我们的车我没让,赶都赶不走,到头来出了事儿还要我一块儿牵连,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方玺却不理他的嚎叫,径自和阿光上了车后,想是为了惩罚阿平的错误,也不等他,直接就离开了这里。
阿平骂骂咧咧了片刻,看了眼一旁还有点云里雾里的许龙道:“别发呆了,算算要赔多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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