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山昆拿了根烟,却不抽,把玩着细细的烟,看着奚和光,“我一直都觉得你很聪明。”
奚和光微微皱着眉看他。
“但我劝你啊,还是省省吧。”张山昆说:“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告诉我,这屋子床太硬,怕你们住不习惯。”
又这样过了大概一个礼拜,突然有一晚下了一场很大的雨。
急雨落地,惊雷炸响,世界只有黑白两色,黑的是夜,白的是雨,奚和光本来坐在椅子上啃苹果,听到雨声,突然跳起来,紧紧抓着奚文心的手腕往后窗跑。
窗户在外面被锁上,奚和光随手抄起窗边的椅子在窗上狠砸,只两下就砸开了,声音完全被震耳的暴雨声盖了过去,他将奚文心推出去,自己也跟着跑了出去。
脚下是绵软的草丛,隔几步就是一个人工湖,不远处隐约能听到狗叫,奚和光拉着奚文心往前跑,借着自己的记忆找来时的那扇门,也不该说他们到底算是幸运还是倒霉,居然真的找对了路,而且一路都没遇上什么人,但这阵遮天蔽日的急雨没过多久就停了,很快就有人发现他们两个跑了,两条腿跑得再快也跑不过汽车,这路边又没什么可以藏身的建筑,最后还是被人抓了回去。
张山昆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十二点,似乎这个雨夜让他非常厌烦,他长在脸上的假笑终于消失了,眼角往下垂,显得凶相毕露,他坐在椅子上,看也没看他们姐弟,瞥了一眼窗外变得绵长的细雨,慢悠悠地说:“我看在过去情谊的份儿上,好吃好喝供着你们,还不满意是不是?那好,今天你们是死是活,全都自找。”
奚和光身上湿漉漉的,雨水滴了满地,他盯着那滩水看,正晃神的时候,只觉得肋骨一痛,居然有人过来打他们,他想也没想,下意识扑过去护着奚文心。
那一晚他的意识很混乱,到后来已经分辨不出哪里更疼,奚文心几次想把他推开,都被他死死压制住,她吓得哭都哭不出声音,只一个劲恳求对方不要打了。
终于结束的时候,奚文心觉得自己脖子上热热的,伸手一摸,全是奚和光的血。
张山昆带人走了,奚和光倒在地上,眼睛都不眨一下,奚文心哭着跑去门口,疯了似的敲门,奚和光终于动了动手指头,难受地在冰凉肮脏的地上蹭了蹭脸,低声说:“姐,别敲了。”
他当晚就开始高烧不退,缩在被窝里也不知是睡过去还是昏过去,第二天直到下午才醒,奚文心赶紧喂他喝了粥,他刚咽下去就吐出来,难受地摆摆手,低声说没事。
可眼看着他的情况越来越不好,整个人烧到人都快糊涂了,也不知道除了外伤之外还有什么伤,奚文心几乎快要疯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地上坐了很久,用尽全身力气去拍门,大声说要找张山昆谈谈。
也许是知道奚和光被打得半死不活,今天门外只有一个人守着,正是那个之前要搜她身的男人,对方看她一眼,示意她跟自己来,她艰难地扶着奚和光走出来,似乎不堪受力地踉跄了一下,半跪下去,膝盖差点磕在一丛牡丹周围围着的光滑石块上,对方看她一眼,哼笑一声,伸手过来扶,她紧紧皱着眉,似乎觉得很不舒服,低声说了句什么,对方弯下腰凑过来,她猛地抄起一块比手掌略大的石头,又急又狠地在对方脑后砸了三下。
对方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就倒下去了,奚文心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一脚把他踢开,猛地将奚和光抗在自己肩上,右手还紧紧攥着那块石头。
她提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几乎已经失去了理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奚和光出什么事,她一定会把张山昆杀了。
天一亮,见到的景色似乎和那个雨夜有点区别,奚文心眼眶发红,扶着奚和光往前走,耳朵里听到的声音一阵清楚一阵模糊。
她好像听到了嘈杂的人声,又好像没有,只机械地扶着奚和光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她脑里的恍惚突然消失了,发现自己好像又走到了上一次他们被抓回去的路口,她浑身的力气突然之间就消失了,踉跄一步,突然看到了远处驶来的一辆卡车。
她轻轻拍了拍奚和光的脸,奚和光勉强抬头,又神志不清地垂下头去。
她顾不得别的,挥着手臂示意对方停车,但那个司机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没看见,一点减速的意思都没有。奚文心深吸一口气,一时之间什么也来不及想,在车刚刚与她擦身而过的时候,居然硬生生追着车,半抱着奚和光,把他放在了高度几乎到她胸口的车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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