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卫生间潦草抹了把脸,肖谔对着镜子左右晃晃脑袋,头发有些长了,不再是薄薄一层青渣,褪去以往拒人千里的冷冽感,看上去温和不少。
他拿起电推剪,摁下开关,静谧的空间响起“嗡嗡”的电流振鸣,肖谔看着镜中的自己,叹口气,又将电推剪关掉,换成刮胡刀,把绕唇一周冒头的胡渣仔细刮剃干净。
总共去不了几天,没什么要带的换洗衣服,但云南是座春城,虽也分四季,冬天的气温还是比北方略高一些。肖谔想了想,随便往挎包里塞两件薄款外套,再添些短袖T恤,差不多了。
套上深绿色的冲锋衣,下身棕色哈伦裤,穿一双黑色高帮铆钉靴,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离出发还有一段时间,于是抱起床上正挠爪子的雪貂,从抽屉里取出厚厚一叠红钞,走出大门,坐在家门口的青石台阶上,边抽烟边缕顺小貂那一身雪白的软毛。
没坐多久,岔路口的拐角处探出个小脑袋,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肖谔抬眼看过去,七八个孩子你推我、我搡你的,嬉笑玩闹着朝他这边走来,还是其中较为年长的女孩鼓足勇气先开口叫了声:“小肖爷。”
肖谔以为自己现在这副模样看起来足够面善,没想到胡同里的孩子们仍对他有几分疏离和怯意。他掐掉烟,弯起眼角学着陆然的样子温柔的笑了笑,女孩冻红的脸蛋此时显得更红,不好意思的冲肖谔抱了抱拳,嘴里麻溜儿的开始念道:“初五初五迎财神,肖爷肖爷开开门,财神送到家门口,一年旺到没朋友。”
肖谔一听,乐了,笑到肚子痛。他拍拍膝盖,饶有兴趣的问:“这谁教你们的?”
女孩用围巾捂住唇角,有些害羞的回答:“自己编的。”
肖谔继续低笑两声,抽出四五张红票塞进巴掌大的红包,放进女孩上衣口袋:“这个财神我请了,谢谢。”
下一个,是个胖墩墩的小男孩,瞧着也就四五岁的年纪,被身后一帮大孩子们簇拥着向前,只得不安的搔搔额前过长的刘海,憋红脸生硬的说:“肖爷把门开,财神迎进来,一年好收成,来年再高升。”
说完神情严肃的盯着肖谔的眼睛,紧张的面色红一阵白一阵,肖谔抬手捏两下他肉嘟嘟的脸蛋儿,往他衣兜里塞了个鼓囊的红包。
小胖子顿时喜笑颜开,两只眼睛藏进了肉里,激动的冲肖谔一抱拳:“谢谢小肖爷。”
肖谔回抱:“少侠客气了。”
接连送出五六个红包,每个孩子口中的词儿都不重样,听的肖谔边笑边摇头,实在佩服这些不简单的小脑瓜。其中也有想不出新鲜词的,直接气势宏伟的吼一嗓子“肖爷最帅,今年赚嗨”,也美滋滋的分到了钱。
面前还剩最后一个“送财神”的小女孩,肖谔迎了一上午的财神爷,耳朵里不断回放着听来的那些花哨话,心情难得舒朗。快到出发时间,他拿起红包,准备往女孩手里塞过去时,头顶忽然清晰的传来一句:“肖……肖哥哥……”
肖谔伸过去的手倏地停在空中,心跳猛然连撞一拍,而后开始剧烈跳动。他错愕着,眼神打晃的抬起头,明媚阳光淋在脸上,他在这片温煦的暖意中,看见了十三岁的文祺。
文祺穿着浅灰色的羽绒服,戴了顶大红色的毛线帽,严实的盖住眉宇,衬得那双明亮的眼睛更加水灵。肖谔甚至能在他眼中清楚的瞧见自己的脸,清澈明净的眸子,浮着一层柔和的光:“小肖哥哥,文祺来给你送财神啦。”
肖谔眼底一瞬见红,他拉起文祺冻冰的小手,用炙热的掌心将它捂暖:“好。”
文祺与他两手交握,边晃着手臂边念道:“肖家大门常打开,想把财神迎进来,不料财神打了盹儿,迎来文祺把手牵。”
再多言语,都比不上此时炸开在肖谔心中吞鲸似的想念,他张大嘴巴深吸两口气,双臂像压着千斤重担。六年前的正月初五,文祺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他眼前,带给他惊喜,白嫩小脸沁出两片润红,笑容天真烂漫。
肖谔颤抖着手拿起红包,文祺摇摇头,不接,上前一步凑到他耳边。热气扑进耳蜗里,有些痒,连带着心里最柔软的那块地方:“我不要红包,我只要小肖哥哥。”
“肖哥哥……”女孩再次轻声唤道。
雪貂的尾巴扫在肖谔手背,令他怅然回神,额间漫出密麻一片汗珠,贴身穿的那件薄款长袖也被冷汗打湿。他双眼无神的低沉脑袋,一时竟忘了接下来应该要做些什么。
红包攥在手里,早已捏变了形。
“我……”女孩兴许是刚搬进胡同里的住民,头一年在这里过春节,对很多习俗并不了解,只是盲目的跟着孩子们走亲访友送财神。她带着红色的帽子,两手垂在衣边,面露难色的说:“我、我祝肖哥哥,想做的事情都能圆满,美好的心愿都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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