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谔边说边在心里自责,还是大意了,北方的气温不比南方暖和,头发没干,捂了帽子也容易着凉,是他没照顾好文祺。
透底的血色,像块烧红的铁,文祺缩在羽绒服里,出了一身的汗,他热,也难受,以前在会所那间不见光的小屋子,生了病,都是躲在墙角自己熬过去,这次也一样,他翻身,后背贴墙,蜷起身子,孤零的抱作一团。
张大爷背着医药箱进到房里,跟肖谔打声招呼,一愣,眯眼指着床铺上的人:“这孩子是……”
盛阳胡同里的人都记得文祺,小时候跟在肖谔身后,形影不离,是他的小尾巴。张大爷放下箱子,坐上床,伸手去探文祺的脉搏,面色凝重。
“小肖爷,我可以开几副调理的方子,补血补气,但并不治本。”张大爷用手背试文祺额头的温度,“这得上医院,输液打针,可不能仗着年轻硬扛。”
听见“打针”二字,文祺抽回手,又往床角躲。
陆然和陆小昭跟着张大爷去药铺抓药,肖谔搬把椅子守在床边,不停的揉捏指尖,内心翻涌,抿嘴问:“你经常生病吗?”
等了几分钟,文祺拉下挡住眉眼的被子,点了点头。
“一般多久能好?”肖谔继续问,文祺没再回答,只是看着他,眼里的感情很复杂。
“我只给你三天时间。”肖谔靠向椅背,咬字很硬,语气却温柔,“三天不见好,你必须跟着我去医院。”
文祺默默缩回脑袋,不作声,自动屏蔽掉所有感官,沉寂在黑暗中闭上眼睛。
第二十七章
正文027
当天夜里,文祺就扛不住了。身体不仅虚弱无力,皮肤表层还散着密密麻麻的红,病火卷进肺里,咳的厉害,震得胸膜快要碎裂。
凌晨,张大爷二次进到肖家,诊脉,听声,摁压穴位,当机立断:“上医院!”
文祺摇头拒绝,被肖谔一把捉进怀里,连被子带人抱起来就跑。陆然叫来辆出租,留陆小昭看家,司机见势一脚油门直扎到空军总医院门口,值班的小护士是个新来的,手忙脚乱扒拉出一辆抢救床,拼命往急诊室狂奔。
刚好是内科徐主任的晚班,他简单询问了文祺的病况,便招呼手下实习生:“做皮试,准备输抗生素。”
陆然去挂号交钱,文祺不吵不闹老实的躺在床上,瞪着肖谔,红着眼,无声的对抗。耳边是金属器械的碰撞声,入耳,勾起心底激烈又痛苦的记忆,恐惧循着思绪蔓延,游散到身体各处,在护士撕开针管,握住他手腕的那刻,文祺猛地摔下床,狼狈的朝门口爬去。
“别碰我……”他的声音轻得像随时都有可能散尽的烟雾,和人一样,单薄脆弱。肖谔从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迫使文祺开口说话,且字字诛心。
他一咬牙,擒住文祺的脖子,将人拖回床上。
“肖谔。”文祺掐住他的胳膊,指甲抠进肉里,奋力挣扎出一点微弱的呼吸,“别碰我。”
他还在反抗,只因挣脱不掉箍紧肩膀的那双手,不得不用言语抵触,胸腔剧烈的起伏。
也许是因为周围的人束手无策,愣在原地,导致屋内太过安静,又或许是因为他们离得太近,彼此交换着气息,让文祺紧绷的神经逐渐松懈,隐约觉得肖谔和他所排斥的那些人不同,目光含情而温柔,身上的力道虽重,却满是安抚。
“我希望你能记住一件事。”打破僵局的同时,肖谔松手,站直身子凝视文祺的眼睛。他接过护士手里的输液针头,刺进手背凸起的青筋下,隔断旁人的劝阻,径自放到对方眼前,一字一句念的清晰,“只要有我在,这东西就不会伤你,只会救你。”
“别怕,我陪你一起。”
血液回流,在输液管中不断攀升,文祺发着愣,肖谔朝护士使了个眼色,在痛感产生的一瞬间,握住对方冰凉的腕骨,滚烫的指腹摩挲着脉下心跳,压制住他体内潜在的恐惧,撑住这具就快要支离破碎的身体。
肖谔的手被陆然板过去交给医护人员处理,两抹眼神却始终交/合在一起。
两人头顶各自挂着一只吊瓶。文祺对周遭还存有戒备,死死盯住刺进皮肤里的针头。肖谔的指尖离他很近,在被单上来回逡巡,终究没敢大着胆子逾矩。
文祺在丧失记忆的前提下,仍旧对试药经历有着歇斯底里的抗拒,几乎形成了一种本能的条件反射,这让肖谔忍不住去想,他究竟是靠着什么,支撑着自己度过那三年暗无天光的日子。
天蒙亮的时候,文祺睡着了,沉重的眼皮盖下,遮挡住清透如玻璃的瞳眸。他安宁的呼吸着,一侧脸颊染上了晨光,轮廓优美漂亮。
这之后,文祺做了血检和脑部CT,肖谔同他一样穿着病号服,跟随流程也做了全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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