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的情况还好,就是记不住事,认不清人,但只要有心照顾,离院生活是没问题的。看你还年轻,别学现在有些子女,整天就说自己忙,几个月都不来一次……”
闻骁签完最后一张表,打断她:“这样可以了吗?”
“……行了,带你爸走吧,过个好年。”
闻骁带着闻征明走出医院,用手机叫了辆车。
等车过程中,他发现闻征明一直在看四周的环境,眼神充满新奇,像是很久没接触到外面的世界了,有些孩童般的兴奋。
而曾经的闻征明,走遍天下,见多识广,意气风发,对待任何环境都能波澜不惊。
“骁骁,我们这是去哪儿?”朝周围张望了许久,闻征明问。
闻骁淡淡道:“回家。”
闻征明听了,忽然视线转向他,说:“骁骁,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闻骁抿紧嘴,有点烦躁,没回答。
闻征明却非要得到一个答案,不惜凑上前来。闻骁一避,快速躲开;闻征明则来不及反应,脚下绊了一跤。
闻骁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他。
很奇怪地,明明他对闻征明丝毫没有好感,但看见闻征明即将摔倒,他下意识的举动还是扶。
车来了。
回去的路上,闻骁突然意识到,他面对闻征明时的烦躁与不适,其实本质上是出自一种无力感。
——他明知道闻征明做过如何恶劣的事,是如何虚伪的人,可现在拜他所赐,闻征明成了彻头彻尾的弱者,而他狠不下心落井下石。
以前他还说过夏珏,觉得夏珏过于心软,听不惯夏珏的“算了”,其实他自己和夏珏也是一样的。
他们都过于心软了。
他们都不是电影里那些“很酷”的人,可以张扬果决,爱憎分明。他们都只是十丈红尘中的凡夫俗子而已。
两个凡夫俗子,在异地分别的日子里,日复一日加倍地想念着对方。
除夕夜里,照料闻征明睡下以后。闻骁在二楼窗边的花架旁看远郊的烟火会,等夏珏的电话。
闻骁的家庭背景,决定了他的年往往会过得冷清而轻松。夏珏则不同,他要和徐成凯一起在城中村走亲戚,何况夏树民还有三个姐姐,一个弟弟,由于夏树民很早就被骗光了钱,所以一直不来往,但过年总要见一面,这是风俗。
夏珏已经说了,电话会在十一点半后。现在才十点,可闻骁除了等以外,也不想做别的。
身后传来脚步声,闻骁回头,看见闻如是端了两杯热牛奶上来。
自从上回胃出血,闻如是就很少喝酒了。恰巧闻征明的公司有固定客户,应酬也少。
这面窗的角度视野最好,他们一起喝着牛奶,看烟火,聊天。附近有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只要不开窗就不会冷。
只是玻璃会浮起雾气,时不时要抹一下。
“小夏什么时候回来?”难得悠闲的时刻,闻如是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在又起雾了的玻璃上写写画画,随口问。
闻骁回答:“初五。”
“所以一个人在这里发呆,是舍不得了?”闻如是侧头看他,打趣道。
闻骁没有否认,笑了笑,说:“在等电话。”
闻如是稍稍一怔。
“怎么了?”闻骁问。
“没什么,”闻如是放下手,轻轻呵了口气,像是在试图把画出来的痕迹掩盖掉,“只是刚好我也是。”
闻骁看见她画了一个小太阳。
“姐,”他忍不住说道,“那个楼山关……”
闻如是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闻骁懂了:“当我没提。”
这是他们的习惯,一般不过问对方不想让自己过问的事。
空气安静下来,一时间,周围只有隔音玻璃外烟火爆裂的闷响。
闻骁想起元旦时和夏珏一起看烟花时的场景,那时夏珏就在他身边,刚冲过澡,又热又软,很乖,抱一下就可以亲到。
“对了,”闻如是忽然想起什么,说出了一个颇煞风景的问题,“你觉得让爸在家住多久合适?”
闻骁顿时皱了一下眉,没说话。
闻如是道:“或者他尽快回医院,那我们多久去探望一次——你好好想想,这些问题不是想忽视就能忽视的。”
谈话间,玻璃已经雾到全然看不清外面的夜景。闻骁伸出手,给自己和闻如是各抹出一小块视野。
“在家不如在医院稳妥,”随后他说道,“探望次数你定吧。”
闻如是点点头,应道:“可以。”
他们杯子里的牛奶都喝光了,这时已经接近夜里十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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