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见先生 作者:丘迟【完结】(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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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我的“经纪人”说得明白,只陪酒,陪不陪睡悉听尊便。必须服从公司安排,再不去,你就走人。
  我就是在这个酒局上遇到的杨佩青。
  我一眼就看出来,他跟我一样,是被人强拉来的,一脸的不耐烦。
  他这个人的心思在我眼里从来都是透明的,从第一眼开始就是这样。
  酒局中途我们俩躲出去抽烟,他凑过来问我,“兄弟借个火。”
  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并没有当场搞在一起,只到了交换微信的程度。那时候有没有微信呢,我也不太记得了,可能交换的是电话号码吧。
  后来杨佩青追我,我就意思意思地稍微吊了他几天,也就半推半就地从了。
  我承认那时候我没多喜欢他,确实存了“找个有钱男朋友”这样的心思。这点算我对不起他,我没跟他说过,但我心里是认的。
  这就是环境对人的影响。在一个乌烟瘴气的圈子里,你以为自己出淤泥而不染,实际你的道德标准已经被周围人不知不觉拉低了不少。当你生活在一群鸡鸭之间,很容易就会觉得为了钱找个男朋友完全不是问题——毕竟我这是正经的男朋友,不是金主也不是嫖客,而他居然还是未婚,天呐,我是不是当世道德楷模啊。
  我也是好久好久以后才意识到杨佩青对我是来真的,一开始就是来真的。一样的道理,当你认识的鸡鸭太多了,你就会飞快地不再相信爱情,尤其还是这种他妈的比鸡汤还假的灰姑娘式的爱情。
  后来我的“经纪公司”总算是为我争取到一个上电视的机会。也并不能说是为我争取,实在是公司“前辈”们指头缝里漏下来的。那是一个三线省级电视台的综艺节目,他们嫌节目没名气、嫌电视台远、给的钱还少,都不愿意去。
  我就问了一句,“来回车票报不报销?”
  他们说电视台给报销,但只报火车票,不许坐飞机。
  坐火车我是不怕的,尽管那时还没有遍布全国的高铁。我除了北京也没见过别的世面,权当公费旅游了,还能上电视,我觉得很值。
  那时还没有从日韩引进室外综艺,综艺节目的形式还是一群人在演播室里做游戏那种。我主要就是在里面做背景板,背景板做久了,后来也能说几句话,上镜分量也多了起来。
  那个节目最后的收视率也还是那样,一直半死不活的,我去了不到两年就停播了。
  但是我居然就被我现在的经纪公司发现了。
  我老板说,我参加的那个综艺节目,流程设置有问题、内容很无聊、主持人也平庸,唯一的亮点就是我。他觉得我很有综艺感,节奏和笑点把握得都很好,稍加培养,可以做国内一线综艺咖。
  我当然二话不说地跳槽了,之前那个窑子跟现在这个正当经纪公司,这种送分题还会选错的是傻子;但我对于公司给我制定的发展路线是很不屑的。土包子如我,哪里知道什么叫综艺咖,我高贵的三里屯音乐青年,怎么能做谐星呢?
  杨佩青的市场眼光很毒辣,他跟我说,综艺这几年大有发展前景,走综艺这条路会比做音乐收益大很多。
  我还跟他作,我说你这个人怎么浑身铜臭味,你知不知道什么是梦想?
  其实我这话挺不要脸,我从来不是视金钱如粪土的清高人,我也挺铜臭的。
  我们俩大吵一架,吵完之后杨佩青还是给我联系了制作人出了唱片。
  不是关澜。
  如果是关澜的话会不会有所不同呢?毕竟那个时候关澜挺神的,写什么火什么,搞不好能把我也捧红了。
  唉,恨不相逢未嫁时。
  总之那张唱片是扑街了,咚地一声沉到娱乐市场的汪洋大海里,一丝水花都没有溅起。我又疑心杨佩青故意的,他就是不想我唱歌;又把他气得够呛,三天不跟我说话。
  现在说起这个事儿来,我真是挺作的。
  从那之后,我就剪掉了长发,正式作别我的音乐梦想,成为了一个谐星。
  我跟关澜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他是相信一步一个脚印的艰苦奋斗型;我呢,不太好说,我可能是“完全受不了艰苦奋斗”型。就比如我们上学的时候都搞乐队,他到了高三就知道解散乐队好好念书考大学,我呢,就抱着所谓的梦想来北漂了。要我像他那样一步一步地,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磨练能力、积攒资历、提高成绩,这样往上爬,还不如让我去死。
  年少时不愿承认,拿所谓的梦想做遮羞布,现在年纪大了,才渐渐能够直视这段过去。可以说,跟梦想关系很小,就是虚荣与浮躁,耐不住寂寞,受得了穷却吃不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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