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拾肆急躁地在出租屋里踱来踱去,一词一顿,快如枪子,缺乏逻辑,情绪随着他疯狂抖动的瞳仁激烈地往外蹦跳。
“你看到了吗,你闻到了吗,那些血,那些让我们兴奋的血,你看到了!”
他亢奋尖叫起来,抓着凌乱的头发,将自己撞向窗边的镜子,几声闷响,一缕鲜血从桃心般的美人尖上坠下来,为轮廓划下一道中线,将脸分成了两半。
祝拾肆近距离凝视着垂坠的血滴,凑拢的眼珠几乎变成了对眼,他不再吼叫,茫然地感受着腥味,感受它滑向唇瓣陷入味蕾的残酷香甜。
“……”
如死的沉寂里,有舌头搅动的微小声音,有口水下咽的微小声音,有呼吸抽搐的微小声音,还有冷漠如机械故障的低分贝耳鸣和枯木逢生后缓慢蓄力的沉重心跳。
祝拾肆被血丝划分成两半的脸,有着几乎能完美对称的五官,它们却在死寂中滋长出了不同的表情。
左脸,懵懂,右脸,清醒。
左脸,抗拒,右脸,热邀。
左脸,真言,右脸,诡辩。
左脸,恸哭,右脸,痴笑。
然后,笑和哭,两个最为互补的情绪,合二为一,将泪水吸干,将嘴角碾平,将独白中断,将矛盾暂停。
再然后,祝拾肆再次跪在地上,在被窗面筛过阳光的水磨石地板上,小腿触地,上身直立,像进行祷告仪式一般,虔诚地解开自己堪堪欲坠的衬衣纽扣。
一颗,又一颗。
透光的棉布滑下手腕,缓缓落向地面,蓝色玻璃下的昏冷日光,如梦境坠落,虚幻地覆盖在祝拾肆布满印记的身体上。祝拾肆仰起纸白的脖颈,耐心将双腿的距离分到肩膀的宽度,颤抖的手指移向了……
接下来是一场长达十分钟的亲密戏,不同于之前一人分饰两角的双人戏,这场戏除了何赛和K的交缠,还会剪辑插|入何赛自我消解的片段,直观地表现出何赛和K的疯狂触碰其实是何赛一个人的幻觉。
祝拾肆临场发挥,做了新的处理,他自然地把两种情热穿插在一起,既演单独的何赛,又演纠缠的何赛和K,缝合出了一个疯狂又绝望的何赛和一个同样疯狂又绝望的K。
十分钟后……
卿风盯着监视器发怔,身边响起雷动的掌声,他才乍然清醒,冲进布景里大喊:“我的天,你摸摸,鸡皮疙瘩,货真价实的鸡皮疙瘩!”
“这段发挥大大超出预期,太棒了!”
说话的是编剧,陈荃也跟着点头:“一点儿偶像包袱都没了,完全就是何赛本人,你别说,刚才我真以为是方听在演。”
祝拾肆的手被卿风抓着往他胳膊上按,祝拾肆被动地摸了卿风几下,才慢慢从角色中缓过来,敷衍道:“我和影帝的差距还很大。”
见大家都在夸祝拾肆,连卿风都扭着他不放,吴林康尴尬极了,缩头缩脑地跑去给雷傲打电话。
等围着祝拾肆的人群散去,角落里的郭惜上前给他递去一张纸:“肆哥把脸上的血浆擦擦。”
“血浆?”祝拾肆疑惑地接过纸巾,“我脸上有血浆?”
“是啊,都流到颈窝里去了。”
卿风将纸抢过去给祝拾肆擦了一把,踮起脚凑向他的美人尖:“我的妈,是真血!比下去了,我真被你比下去了。”
祝拾肆揉了揉头发,指头上果然沾着血丝,他在入戏后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仅凭角色的意志操控着身体。
居然把头都撞破了?祝拾肆跑到导演那边重看回放。
“去检查下伤口,医务室就在隔壁,下次用道具,别这么拼。”
祝拾肆看向陈荃:“下次……?”
陈荃笑起来:“等着吧,明天出结果。”
*
去医务室擦了药之后,祝拾肆准备直接打道回府,明天除了要等面试结果,还要参加一个全明星公益活动。
今天这场戏很消耗精力,公益活动C.O.C一起出席,免不了又要和颜羽卖腐,也是一件辛苦事,要早点回去休息。
祝拾肆和郭惜进了电梯,门刚要关上,卿风像条蛇一样从两个巴掌宽的缝隙里钻了进来。
“你还没走?”
“当然啦,我这不是等着你吗?”
“……”
电梯下行到一楼,卿风站在门边不动,非要等祝拾肆出了电梯才跟着走出去:
“喂,告诉你一件事。”
“开玩笑的事就不用告诉我了。”
“哎呀,不是玩笑,”卿风加快脚步追上祝拾肆,“演技不如你,我服,但你不要高兴得太早,出品方的龙床上躺的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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