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所有讨厌的东西都汇集在一起了。
祝拾肆漫不经心地看着前方开远的车辆,等前面的车尾拉开了一段距离,耳边响起来自后方的鸣笛催促,他才发动汽车。
走神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生理的不适感并没有因为降低的室温而消失,各种嘈杂的念头挥之不去,祝拾肆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好好开车,然而刚起步行驶了十几米,他又分了神。
缓慢后退的街景中,一个身穿黑T恤的人插着裤兜朝反方向走去。
祝拾肆扭过头,透过副驾旁的灰色玻璃,看到了那个走远的人影。
那是个背着书包,穿着校裤的学生,不是Q布,也不是方听,祝拾肆看到他手上拿着透明文具袋,才确认自己看错了。
回头的时候,车头和前面的车尾只差了半米不到,祝拾肆猛踩刹车,前倾的身体被安全带拉回椅背,后脑勺撞在靠枕上,胃里倏地翻江倒海,祝拾肆想吐,但今天还没吃饭,吐不出来。
开车把自己都开晕车了,祝拾肆觉得好笑,自然地摸到了手机,准备把这件蠢事分享给另一个人,当按亮屏幕的时候,他的手收了回去。
他差点忘了,他们已经有半个月没联系了。
准确的说是五月二十六号的晚上,祝拾肆从方听家出来之后,他们就没再联系过,一共十二天零十九个小时。
这些掰着指头过的日子里,方听没有任何短信来电,没有在对面晃动手电筒,没有深夜带着糖果上门,也没有出现在十七楼的玻璃夹角,甚至没有一晚上开过灯。
他又消失了,就像他还是Q布的时候,向祝拾肆问了号码就失去音讯的那些日子一样。
祝拾肆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方听率先示弱,自己会不会投降,但在每次拿起手机查看是否漏掉他的信息又失落地放下之后,祝拾肆意识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并不是一场战争,而是各自远扬的决裂。
他有些想他,他为自己不可控制的情绪后悔过,痛苦过,遗憾过,但他没有打算回头。
至少他不会主动回头。
因为主动的代价实在是太高了。
手机响了,是成雅兰打来的,成雅兰把对郭惜训的话又向祝拾肆骂了一遍,一口气不停地讲了三分钟,祝拾肆才插上话。
“雅兰姐,我没忘词也没耍大牌,只是演着演着就分心了而已。”
“分心?没机会给你分心!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不给我通报?得病了?家里出事了?有人挖角?”
“没事,你放心,”又是一个红绿灯,祝拾肆踩下刹车,“我开车呢,先挂了。”
车头缓缓停在斑马线外,一大群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叽叽喳喳走过,几乎每个人都拿着一个透明笔袋。
祝拾肆朝人流的来处看去,路边是一所学校,外面站满了学生和家长,大门上拉着横幅,上面写着高考某某考点。
仪表盘上显示着六月八日,下午五点十分。高考结束了,祝拾肆这才明白,为什么今天经过的一些干道停着警车和救护车。
祝拾肆的视线停留在学校门口,一批批学生走出大门,脸上多多少少都带着兴奋的意味。祝拾肆想起九年前的自己,浑浑噩噩在考场混了两天,第三天考完口语后回家蒙头睡得天昏地暗,高考结束的那一刻自己在想什么,是什么状态,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绿灯,机动车通行,学生和家长还拥挤在人行道上,祝拾肆换了档,双眼放空,盯着挡风玻璃前交织的人群出神。
“祝拾肆——”
恍惚间,他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叫他。
它跨过了十一年的时间,传到祝拾肆的耳中。
*
“祝拾肆,祝,拾,肆。”
教室的最后一排,身穿蓝白夏季校服的祝拾肆正飞速整理着数学错题笔记,一个高高的身影挡在了他的桌前,用比同龄男生更加温厚低沉的声音一字一顿念着他的名字。
“干嘛?”
祝拾肆没有抬头,继续誊写笔记。
五月底,高一下期的第三次月考结束,数学试卷先批阅出来,祝拾肆的大题扣了两分,他向老师问了正确解法后,趁课间重做了几遍,目前手上写的是第四遍。
“来,英语成绩出来了,”桌前的男生把试卷压在祝拾肆的文具盒下,他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蹲了下来,挺着背伏在桌边,和奋笔疾书的祝拾肆平视,“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件事。”
“问我什么?”祝拾肆这才看向他。
“你的英文名是不是叫Fourte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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