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间事_尾鱼【完结】(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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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都带不上飞机,得处理。

  卫来朝她伸手:“熊爪。”

  岑今不想给。

  卫来很理解,大概是因为熊爪好看,这一把尤其小巧,黑色特氟龙涂层,没有护鞘,只有个套指的环,方便贴身搏杀,如果不是开刃,挂在颈间,会是个漂亮挂件。

  女人不喜欢危险,但往往偏爱美丽而危险的事物,比如熊爪,比如皮相上佳的男人。

  他继续伸手:“熊爪。”

  岑今还是没动。

  “这熊爪是新的,第一次就饮我的血,算是我养的。”

  不愧是写社评掉笔袋的,真有想象力。

  卫来说:“你养的……怎么着,你还指望它给你下个小的?”

  又不是母jī抱窝,养一下两,然后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有意义啊,这辈子,这还是第一把让我出血的刀。”

  难怪,凡事扯上意义就比较复杂了,让她这么一说,卫来还真觉得挺有意义——这把刀的背后,还有一船不知道有没有被救下来的女人呢。

  “真想留着?”

  他口气似乎有通融的余地,岑今心里一动,点头。

  “那给我。”

  这是有招了?岑今半信半疑,终于把熊爪递过来。

  卫来掂了掂重,其实挺小……

  他抬头看岑今,温柔一笑:“不行,过不了安检。”

  岑今扭头看窗外,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说:你不要再跟我讲话了。

  车到机场,卫来已经盘算好,三件事,一样一样来。

  先带着岑今兜圈,从一个垃圾桶,到另一个垃圾桶。

  每到一个,就扔点牛皮纸袋里的零部件,抓一些撒出去,像农民播种。

  拆下来的子弹扔进不同区域的下水道,完美的拆解分离,那把枪今生今世都别想全尸聚首。

  其次,去给自己买了咖啡。

  岑今在不远处坐着等,萃取和装杯那么点时间,咖啡小妹就被他逗的乐不可支,末了,还拿笔写了电话号码,连同飞过来的眼波,一起塞给他。

  卫来过来的时候,她说:“可以啊。”

  卫来笑:“随时找点乐子,不然多闷。”

  “你要是找乐子找的目标专一,老早儿孙满堂了。”

  卫来凑近她。

  说:“怎么说话呢,儿女成双可以,儿孙满堂,你觉得可能吗?”

  他看进岑今的眼睛,把手里搓就的小纸筒慢慢塞进她帆布外套的臂兜。

  “你的熊爪,谈判回来之后,自己打电话找她拿。”

  ……

  最后,去到游客中心门口,找了个最显眼的位置,当门一杵。

  北欧人,尤其是男人,身材挺拔,肩宽腿长,均高都在180以上,这一方面,卫来居然丝毫不输——岑今边上看了他一会,忽然觉得用“衣服架子”来形容男人还挺贴切。

  有个金发的年轻女人经过,甚至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也算是为国扬威吧,尽管两人的国籍都一言难尽。

  等的无聊,岑今过去跟他说话:“就这么gān等,能等到机票?”

  卫来看她:“你很少玩这种接头吧?”

  他给她解释:“让你等,你就在这等,麋鹿会安排的合qíng合理,jiāo递自然,不引人注意。做我们这行的,很多细节,外人未必看得出门道……”

  话音未落,身后有人嚷嚷:“圣诞树?圣诞树?谁叫圣诞树?”

  卫来觉得……生活真特么艰辛啊。

  岑今看他。

  卫来希望她别说话。

  知qíng识趣的就别说话,给人留点面子是一种美德。

  那人大踏步上来:“圣诞树?”

  是个机场杂工,穿工装,提放拖把的工桶,五大三粗,头发支楞着,人也像二愣子。

  “说是黑头发男人,叫圣诞树,身边还带个女的,是你吗?叫你怎么不答应呢。”

  然后一巴掌把一个信封拍进他怀里:“你的票。”

  提桶走的时候,嘴里嘟嘟嚷嚷,好像是说他“傻”,“叫半天都不答应”,“呆子”。

  卫来尽量不看岑今,面色镇定,抽出机票查验。

  岑今还在看他。

  卫来希望她别说话。

  事与愿违。

  “安排的‘合qíng合理’,就是吼啊?”

  当然不是,你可以把烧人衣服说成“了断”,我也可以把麋鹿的安排说成是出其不意、反其道而行之……

  “那走吧。”

  她没给他再说的机会,转身向候机楼里走,进门的刹那,右臂高高扬起,手指向内招了招。

  像召唤、引领,还像骑在猪上,振臂一呼……

  卫来觉得这个比喻很恰当,损人损的无声无息,chūn风化雨。

  他把肩上的包带上挪,心qíng愉悦地跟上去。

  不对,他忽然停了一下。

  振臂一呼,骑的是猪,引领的好像……也是吧?

  ——

  安检和通关都顺利,唯一让卫来有微词的是机票:红眼航班。

  不过转念一想,要飞近20个小时,总会有一段是夜航,再说了,沙特人够大方,出的票座是头等舱。

  唯一剩下的,就是等登机了。

  做保镖的,最难熬就是陪等,你又不能总跟客户聊天——人家会嫌你烦。

  再说了,岑今也不跟他聊天,她自己有消遣,画纸和笔拿出来,勾勾描描,眼皮都不带抬一下。

  卫来一心两用,观察四周,也看她画画。

  没什么危险,也许一切都如他所料,威胁岑今的只是变态的跟踪者。

  她打的线稿,渐出轮廓,似乎是一所小学校,有cao场,旗杆,杆顶有旗。

  cao场上三五成群的人,生火做饭,烟气升到半天,和yīn云接在了一起。

  学校的铁门后,堵着chuáng、课桌、石头、还有卡车。

  正看得有趣,忽然有笑声,混着行李箱滑轮的滚音,还有听不懂的语言,从头等舱候机室的门口经过。

  卫来觉得很正常,国际机场,南腔北调。

  但岑今的笔忽然顿了一下:她用的铅笔,笔势流畅,骤然一顿,那一处的墨痕深过周围,尤其显眼。

  卫来不动声色,目光掠向刚刚经过的乘客。

  是一大家,有小孩,也有大人,厚外套下露出长袍的边角,颜色鲜艳,其中有个小姑娘,结一头小脏辫,辫尾绑着彩色珠子,脑袋晃起来哗啦响。

  卫来收回目光:“航班是往喀土穆去的,机上应该不少非洲乘客。”

  岑今没说话,过了会,她继续画画。

  只是不管再怎么勾勒,画面多么jīng细,那个铅笔的顿痕,始终都在。

  第16章

  捱过了广播、登机、人声嘈杂、飞行提示、起飞、机身平稳,为了不打扰乘客休息,舱内终于熄灯。

  灯灭的刹那,卫来长长吁了口气,觉得世界这才开始清静。

  他打开机窗遮挡板,窗外并不漆黑一团,相反的,是有些透亮的墨蓝色,有云,像被撕扯的稀薄的棉絮。

  飞机也像是船,漂在另一种“海”里。

  他耐心等了一会,眼睛适应了舱内的半明半暗,岑今睡着了,呼吸轻浅,她是雇主,付钱的人,有理由睡的四平八稳。

  但保镖不行,有例行程序要做。

  他解开安全扣,起身。

  登机的时候,卫来观察过大部分的乘客,基本确认没问题,不过保险起见,还得再筛一遍。

  先去找头等舱空乘:“我去后舱找一位朋友,很快回来。但我女朋友刚做完手术,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下?有任何动静,请马上叫我。”

  空乘微笑,语气中不无羡慕:“你对你女朋友真好。”

  卫来也笑:能不好吗,她出了问题,他非但拿不到钱,连“王牌”的头衔都保不住。

  他往后舱走,先看商务舱,然后经济舱,经济舱很大,没坐满,有些人还没睡,顶上开着夜读的小灯,乍一看,像野地里散的萤火。

  很快扫了个来回,没有异常,他准备原路返回,伸手去掀分隔舱帘时,脚边忽然轻轻一碰。

  低头看,是个滚来的小皮球,将止未歇,还在摆动。

  昏暗的头排座位上,响起一个稚嫩的女孩声音:“Excuseme?”

  卫来蹲下身子,把皮球掂在掌中,借着舷灯的条光,看清那个小小的身影。

  咦,是候机时见过的,那个结小脏辫的黑人小姑娘。

  她身边坐着的应该是父亲,一直陷在沉思里,忽然被这动静拉回现实,有些茫然,卫来把小皮球递过去,小姑娘接了,父亲这才回过神来,跟他道谢。

  同一时间,小姑娘递了什么过来:“谢谢帮我捡球。”

  是颗橡皮糖。

  一来一往,是生出jiāoqíng的前奏,卫来不好掉头就走,接了糖,问她:“你从哪来?”

  “卡隆。”

  “卡隆?”

  那父亲听出他语气中的惊讶:“你是想到大屠杀了吧?”

  “我们卡隆,没那么有名,不像塞拉利昂有钻石,刚果有huáng金——现在知道卡隆的,都是因为‘四月之殇’。”

  卫来想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四月之殇指的是什么。

  “你们把那次大屠杀叫‘四月之殇’?”

  “因为发生在四月,后来国内有个作家出了一本书叫《四月之殇》,卖的很好,大家都这么叫了。”

  借着昏暗的遮掩,互相看不清面目,难得卫来居然会对卡隆感兴趣,这给了那父亲倾诉的yù望。

  ——“事qíng发生的时候,我们一家人恰好在外度假。但国内的很多亲友都罹难了。”

  ——“现在已经移民了,但每年这个时候会回去一趟,快到纪念日了。”

  ——“一想到这些,怎么都睡不着……”

  “听说当时有一些国外的志愿者帮助你们?”

  “是的,我们很感激。他们那个时候,真是冒着生命危险——要知道,bào徒甚至枪杀了维和士兵。”

  卫来记挂岑今那头,不便多聊,很快结束谈话。

  回到座位,一切如常,空乘很尽职,一直守在岑今边上,看到卫来过来,低声向他jiāo接:“没什么事,她睡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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