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在你心上_师小札【完结+番外】(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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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一洵径直走出门口,想起什么,又折回身,叮嘱了阿姨两句,阿姨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对慕从诫无所畏惧,他离开只是不想在慕宅里和他再次发生冲突,他记得当年决定放弃金融专业的那天,他对慕从诫摊牌,也是在这个地方,慕从诫雷霆大怒,慕母第一次手足无措,掉下了眼泪。

  再者,他也心知肚明,慕母现在最想见的是谁。

  *

  慕从诫上了楼,推开门,走到chuáng边,将目光投在几乎认不出来的妻子脸上。

  也就是在一瞬间,慕母悠悠地睁开眼睛,对上了他的眼睛。

  他还是原来的模样,一点也没老,脸上也没有岁月的风霜,而她已经面目全非,她再次在心里感慨命运的不公。

  房间的水沉香到了尽头,散发出一点焦木的厚重味道。

  恍恍惚惚中,她又是第一次见到他。

  那一年,她还是筱淑昕,十七岁,芳华绝代,穿着一身紫色天鹅绒的公主礼服,提着裙摆笑着跑下楼,因为脚步急,踩空了一阶,她整个人往下倒,正惊恐无措的时候,一双gān净,用力的手及时扶住了她,她投入了一个带着热热烟糙味的怀抱,她的鼻子撞到了这个人坚硬的下巴,疼得不行,正气呼呼抬头,就看见了一张英俊bī人的脸。

  刹那,她的心就狠狠地动了一下,她从没见过长得这么俊的男人,脸上还带着一股冷漠和骄傲,和那些围着她转,谄媚的,急着献殷勤的男生完全不同。

  “你几岁了,怎么连走路都不会?”

  这是慕从诫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带着一点戏谑和不耐,原本伶牙俐齿的她竟一句蹦不出一个字,就傻乎乎地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

  在慕从诫眼里,这位天仙似的尊贵女孩,脸红得夸张,像是一只煮熟的番茄。

  “喂,你的鞋子掉了。”他很随意地用下巴点了点阶梯上的那只属于她的水晶鞋。

  她还是愣愣地看着他。

  他终于笑了,索xing做一回绅士,俯身捡起她的鞋,吩咐她抬起脚,他帮她套上,她乖乖地听话,抬起脚,他看见她纤细白嫩的脚踝带着一条昂贵的钻石脚链,随着动作发出铃铃铃的声音,不禁呢喃了一句:“真美。”

  帮她穿好鞋子,他拿出口袋的帕巾擦了擦手指,然后闲闲地转身,闲闲地走了。

  而她的心像是被他摘走了,满脑子都是他。

  当时他是落魄的慕家少爷,她是H市如日中天的筱家的小女儿,两人的差距很大,她主动追求他的事qíng在圈子里传开后,那些又酸又涩的男人见到慕从诫后都会揶揄一句:“被筱家的小姐青眼有加,你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他是非常骄傲,眼高于顶的男人,每每听到这样的声音都会冷笑,不回应一句,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他无所谓什么千金小姐的青睐。

  他说到做到,她追他,他就是不理她;他有很多女朋友,偏偏不和她约会;他甚至和她的闺蜜,她的表姐,她的阿姨保持暧昧关系,对她周围的女生都体贴,照顾,保持绅士风度,不吝赞美,偏偏对她,始终冷冷的态度,不屑多说一句。

  其实他在暗暗享受,她跟在他身后,想尽办法讨好他,为了让他多看她一眼而使尽法宝,甚至出糗。

  但他更讨厌她每次出门都前呼后拥,有家佣和保镖时刻在她身边;他更更讨厌她身边追求者不断,她如众星拱月的女王一般,他更更更讨厌她没心没肺地指着橱窗里的一只el的包说:“这个样式的我凑齐了四个颜色,不知道下一季会不会再出新的呢?”

  对她,他的感觉复杂,他讨厌她的任xing,骄纵,不可一世,却又忍不住暗暗关注她,平常他绝不会多理睬她,但听说她jiāo了新男朋友,他会不动声色地出现在她面前,让她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他身上。

  甚至在她订婚的前夕,他跑来,像是耍流氓一样,把她压在墙上,微笑地祝福她订婚愉快,却在底下偷偷拧她的大腿。

  结果如他所愿,她取消了婚约,闹得筱家一家子jī飞狗跳,她被母亲狠狠抽了二十个耳光,躲在房间里哭了三天。

  他们的关系就是如此别扭,他永远不承认对她有感觉,时间久了,她对他也是恨得牙痒痒,但放弃又舍不得。

  都这么久了,不如再等……一等。

  终于被她等到了,整整十三年,她三十岁的时候,他答应娶她,当然不仅是为她,还有她背后的家族支持。

  他不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了,自然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对他有利的是什么。

  聪明如她不会不知道他娶她的真正理由,但她无所谓,就算他为了其他九十九个原因而娶她,总归是有一个原因是为了她本人吧。

  带着幸福和忐忑,她嫁了,即使在婚前,她还目睹他和她的表姐在后花园调笑,他一直开对方玩笑,对方被他迷得一塌糊涂,主动投怀送抱,他不抗拒也不推开。

  婚后也有过一段幸福,纵qíng的日子,但很快,她发现她完全看不住他,他的心太大太野,又有一张对女人而言致命的脸,她掌控不了他,只好向母亲讨教,母亲教了她一些看似聪明,其实愚蠢的法子,令他厌恶至极。

  随着他带给她的“羞rǔ”越来越多,她越来越绝望,也越来越寡言,整个人变得冷硬,刻薄,自私自利,最后她认了,这辈子得不到他罢了,但至少要维持慕家女主人这个身份的尊贵和骄傲,她可以没有爱qíng,但不能没有富贵荣华。

  真的是她想要的吗?也许不是,仅仅因为她能守住的也只有这些了。

  他们逐渐地分道扬镳,貌合神离,各自完成这个家族的职责,除了在一些必要的场合携手出现,私下相处时间很少,且每次都会针锋相对,闹得不愉快。

  别别扭扭地过了二十多年。

  在慕一洵决定放弃金融的那一天,他雷霆大怒,而她第一次站在了儿子这边,应允了儿子的胆大妄为,当时他冷冷地丢下一句“慈母多败儿”,彻底和她决裂,再也没有回家一趟。

  ……

  此时此刻,他们对看,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好好休息,我会派最好的医生给你治疗,给你用最好的药。”慕从诫坐在chuáng沿,伸手拉了拉她的手。

  她摇了摇头,模模糊糊看着他:“我早就不想活了。”

  他一怔,胸口像是被炸开一样,片刻后柔声说了句:“以后我会多回家陪你,陪你聊天,我们一起看书,下棋,练字,和以前一样。”

  像是当年哄受委屈的她一样。

  她再次摇头,目光变得冷硬:“千万别再回来了,让一洵陪着我,走完最后的日子,谢谢你了。”

  这么多年,她第一次求他。

  他平静地看着她,轻轻摩挲她的手背,末了说了声好。

  还能说什么呢,他们本就不该成为夫妻的,她本就不该对他痴迷的,要是十七岁那个夜晚没遇到他就好了,她不会知道爱qíng会如此沉醉,也会如此折磨人心;她会嫁给一个有钱的,庸俗的,对她百依百顺的男人,一生安好。

  错误的选择,竟然用一生来弥补。

  *

  慕一洵回到公寓,曾好正在喂鱼缸的七彩鱼。

  “回来了?”她笑着转过身来,放下饲料,走过去,却看见他额头肿了一大块,立刻用手去摸,“怎么起了一个大包?”

  “不小心碰到的。”他找了个借口。

  “疼不疼?”就算他不疼,她可心疼了。

  柔软无骨的手按在他的额头,他感觉好了很多,伸手将她抱起来,走向沙发。

  “你妈妈病qíng怎么样?”她问。

  “不太好。”他说实话,“也许只剩不多的日子了。”

  她的眼神顿时暗了下去,想了想说:“你多陪陪她吧,否则以后会后悔的。”

  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点了点头,片刻后问道:“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辈子?”

  她看着他冷峻的脸,清黑的眼眸,眉眼的疲惫,郑重地说:“我愿意。”

  他拉过她的手在唇上轻轻啄了啄,唇角溢出一点迷人的笑:“即使我变得一无所有?”

  “就算你什么都没有,我还是愿意跟着你。”

  “理由是?”

  “因为你会保护我,会照顾我,也会疼我。”

  “疼你?”他语气很正经,却一句双关。

  她的耳朵红了一下,还是点头:“没错,你是除了爸爸,奶奶和爷爷之外,唯一一个会疼我的人。”

  他修长如玉的手掌摩挲在她嫩嫩的脸蛋,沉静的黑眸攫住她的,好一会才说:“那你是答应嫁给我了?”

  “……啊哈?”曾好心想,什么时候答应了这件大事?

  “别装糊涂,刚才你说愿意跟着我,即使我什么都没有。”他一字字地纠正,“如果一个女人无名无分地跟着一个男人,算是怎么回事?这个时代,只有妻子才能一直跟着她先生。”

  “……”曾好觉得自己好像上当了。

  见她迟疑,他的目光折了折,声音更沉:“难道你还想有别的选择?”

  “当然不是,我怎么还可能想有别的选择……”

  “那就可以了。”他迅速截断了她的话,一手箍住她的腰,一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想一直跟着我的这件事,我准了。”

  “……”

  他抱住她,声音在她发顶,认真沉肃,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记住,你这辈子只能跟着我,由我照顾你。”

  *

  慕母最后的日子过得平静,完全由慕一洵一人亲自照顾她。

  初冬的某一天,她懒懒地抬眸,懒懒地说:“带她来见见我吧。”

  他确定自己没听错后,冷静反问:“你要见她?”

  “对。”她声音很轻很细,“放心,我一个快死的人,不会有力气吃了她的。”

  两天后,慕一洵带曾好到了慕宅,慕母要求单独见曾好,慕一洵就在楼下的客厅里喝茶。

  慕母和两年前完全不同了,整个人瘦得皮包骨,面色蜡huáng,头发也白了一半,只剩下一对眼睛是清慡,明净的。

  她正要说话,先咳了出来。

  曾好看她咳得不轻,很自然地拿过chuáng柜上的温水,来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说:“您需要喝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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