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出送我,我拒绝,他顿了顿后不再坚持。
转身要走时,他叫住了我。
“小冬,我谢谢你,当年要不是你,我这命或许就没了。”他眸子在黑暗中坚定地凝视我,“小冬,我可以弥补你,你应该过正常的生活。”
我想他是为我好,他知道当年为了他我跌入了地狱,现在的我们不应该好了伤疤忘了痛,万万不可再纠缠在一起了。
我轻轻摇摇头,笑着看他,“不用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如此客气陌生的jiāo谈。
回去的路上,看着月亮。
他已经变了,不是五年前的蒋雪了,他稳重理xing很多,找了自己生活的位置,有事业有理想,还有个可爱的孩子,他最终像一个正常的,成功的男人走入正途。
胸口很闷,为什么我还是喜欢五年前的他。
那样多的事qíng都已发生,那样多的夜晚都已过去,只有月色,月色能如当初一样美丽。
回到家,母亲热了牛奶,灯光下的她笑容详和,我看见她两鬓银丝密布。
我慢慢喝完牛奶,向她说晚安。
回房,打开衣柜,找出那件压底的橙huáng色衬衣,指尖划过那细细的纽扣,这耀眼的颜色刺得我眼睛发痛。年少时美丽的承诺,生死契阔,与子同说,当时未必是虚假的,只是一切都抵不过岁月的磨痕,无人能为时间注脚,为承诺殉道。
眼泪最终没有掉下来。
曾经迷恋邓丽君的歌,道尽世间qíng爱。
这次,是真的了,再见,我的爱人。
依旧早起,依旧去甜品店送外卖,依旧赶到夜市张罗买卖,等到收工后,坐在青板石上捧着盒饭,喝着矿泉水,填饱肚子,这样才是我的生活,真实得再不能自欺欺人的生活。
“小子,来一根,新到的555。”刘船栋把烟扔给我。
我接住,是很细长的烟,味道柔和。
“以后给我红双喜就行。”我笑着点燃烟,每天在夜晚吸根烟已经是最惬意满足的事qíng了。
“你要注意身体啊,别老吃这种盒饭。”他指指我脚边的空盒子。
“恩,好。”
“从家里带点出来,或者去小馆子搓一顿。”
“呵呵,也对,人是要对得起自己一些。”我叼着烟,应声点头,双手cha在棉夹克口袋里。
“还有,晚上多穿点,你就这么一件外套啊?没见你换过,领口都起球了。”
“懒得换,能穿就行。”
“连我大刘这么邋遢的人也有一两件换换穿。”他的确有两件灰白色的外套换着穿,一件胸口绣着一条龙,一件绣着一只怪shòu。
我笑笑。
“我带你去买吧,认识的人,特便宜,还流行,比你身上这件huánghuáng的qiáng。”
“好,过几天再说吧。”我敷衍着他,转头又对付生意。
晚上回到家,倒头就睡,朦胧中,母亲打开门,为我脱下夹克,盖上被子。
只有父母,不会离开我们。
早晨飞车到悦达甜品店,举起破表一看,七点五十七分,还好没迟到。
打开门,看到熟悉的身影。宝蓝色的双排扣风衣,白色的法兰绒直筒裤。
又是他。
“嗨,你也来买东西?”他笑着和我打招呼,手里拿着几个刚刚烤出来的燕窝蛋挞。
“不,我在这工作。”我指指里面,“送外卖的。”
“这里?”他惊讶。
“是啊。”我眼睛晃来晃去,尽量不去看他。
“巧了,这里是香阕的小分店,专门经营甜品的。”他轻轻地笑开。
“是吗?”我更惊讶,这家小店居然也算是他家产业之一,有些沮丧,搞了半天,我在为他打工。
“这里工作环境还行吧。”他眼神温和,嘴角漾着笑容。
“是,是,很不错。”我像是回答领导的问题,必恭必敬。
他又笑开了,拿出一个蛋挞,“吃过没?”
我摇头。
他把蛋挞塞我手上,“不是王婆卖瓜,这味道真的不错,小轩很爱吃。”小轩是他的儿子。
我接下蛋挞,一口吞下。
他更加温和地笑着看我,眼睛里的光一闪一闪的。
又寒暄了几句,他向我告别,打开那辆银黑色的凌志车门,一个身钻进去。
我一直看着那辆车,直到车消失在视线外。
甜品店的前台小姐狐疑地看着我,含义不明地笑着,“苏小冬,你还认识达官贵人啊,往后可不能再小瞧你了。”
我笑着去库仓,忽略她淡淡的讽刺。
隔天上班的时候,领班叫我去办公室,我不知所以。
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领班笑着对我说,“苏小冬,鉴于你平时优秀的业绩,上进的表现,今年去总店工作的名额上级决定分给你。”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自己才来这里多久啊,说工龄经验都不及其他几位外卖大哥qiáng,再说哪有什么优秀的业绩,我不过是大汗淋漓地骑车送外卖而已。越想越不对,感觉这事太蹊跷。
突然开窍,这应该是蒋雪开了扇小后门,让我顺道走进去。
正想着要不要答应。
文质彬彬的领班笑着过来握我的手,“小冬,我早就看好你,平时话不多,实实在在地做事,这个机会是你自己赢来的,到了那边,有更好的工作环境供你一展拳脚,薪水也高很多,我真是为你高兴。”
突然觉得这个笑容多少有点假,他早就看好我?我一个不起眼的送外卖的?还要去更好的地方展拳脚?不就是换个大地方送更多的外卖吗?不过最重要的是薪水会高很多。
出了办公室,看见前台小姐正盯着我,目光多少有点嫉妒和不屑,但多年来培训的素质让她挤出个笑容,“恭喜啊,有熟人认识就是不一样,到那里好好做啊,一个男人么,总是要有份比较好的工作,整天窝在这里不成事的。”
我脊背一寒,她的话如有芒刺在背。
第51章
香阕比五年前更优雅奢华。
走过小桥流水的角落,我抬头,依然是那棵粉红色的樱花树,落花缤纷,桥下碧波dàng漾,小鱼轻盈地穿梭在鹅卵石间,惬意地吐着泡泡。
在电梯里,我局促不安,身上还是那件褐色的夹克,本想趁昨晚收工后去哪里买一件象样的衣服,后来苦笑,自己来这里也是送外卖的,打扮的正统与否,不会有任何人注意。
八楼的西餐厅到了,电梯门开后,一派明亮。
金碧辉煌的大厅,大片大片洁白缦布落地窗帘,轻盈摇曳的流苏,雕梁画栋的繁花,梦幻璀璨的吊灯,一张张深红色的软皮沙发上放着一个个印花刺绣的靠垫。整个餐厅悠扬着低沉的爵士乐,像指fèng里穿过的流金岁月,让我不仅想到卡萨布兰卡的风qíng。
脚步跨进去,看着自己的一双球鞋实实在在地踩在那软软的红色地毯上,还是有虚幻的感觉。
跟着领班走进办公室,脚步轻飘飘的,像踩在云上,整个身子摇晃起来。
不可思议的是我的工作居然不是送外卖,而是负责甜品原料进出货记录,及时补仓,联系厂家,解决一些琐碎的运输问题。
有点受宠若惊,这对我来说是份太好的工作,环境优美,员工态度亲切,我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到了。
但是我当然知道这块馅饼是蒋雪丢给我的。
“苏先生,你先去厨房看下我们这里现成的甜品。”又是个文质彬彬的领班,穿着白色的西服套装,带着一个黑色的蝴蝶样领结,皮肤光滑细腻,身上有淡淡的香味。
进了厨房,看见冰柜里的甜品。芝士蛋糕,巧克力布郎宁,红酒姆斯,抹茶慕丝,糙莓千层派,杏仁三角派,提拉米苏,水果西米露,德国黑森林,这些浓郁芳香的甜点jīng致如同艺术品,娇贵矜持地呆在冰柜里。
真想大朵快颐一番。
眼睛往右一瞟,看见一个个长条的苹果苏,这个我曾经吃过,里面有核桃馅,曾经我的爱人宠溺地看着我吃着,还细心地打包了两份。
失神片刻,摇摇了脑袋,那都是尘封已久的记忆了,不要再轻易去打开,让这些甜蜜的小回忆蹦出来。
我开始认真地记录这些甜品的名称,成分,原料,重量,大小,拿着一支圆珠笔记在一本本子上,小心翼翼的。
周围一点点笑声,我抬头,他们对我这样的举动忍俊不禁。
我尴尬笑笑,突的圆珠笔漏出一滩油,再划划,写不出了。
领班见状递来一支钢笔,黑色,金属感十足,握着沉甸甸的,赫然发现是万宝龙的笔。
用万宝龙的笔写下糙莓千层派,自己也觉得别扭。这支笔肯定在哭泣。
惊喜的是我有一间自己的办公室。一张皮质椅,一台电脑,一些资料,一只狮子状的笔筒里cha着两三支高档钢笔,看起来倒像是一派商务jīng英的架势,谁会知道我只不过是比送外卖好一些,一个打杂的罢了。
一个上午在办公室里,里面静悄悄的,一通电话也没,一件事qíng也没,我如坐针毡地呆到十二点,打开门出去,发现外面一切井井有条,不像一些地方一到中午大伙争先恐后地冲到食堂打饭,也没有女人叽叽喳喳地抱怨又累又烦。
领班看见我出来,轻声细语地说,“苏先生,中午你是不是要用餐?”
我摇头,又点头。
他笑着带我去了十七层,这里有个员工午餐自助。
我走进去一看,人不多。
“你要不要一起吃啊?”我问他。
“我刚才吃过了。”他轻轻摇头,笑着说。
“哦,好,那我一个人吃好了。”他吃过了,嘴唇一点都不油腻,口腔味道清新,这样的素质未免太好了。
我一个人拿了个盘子去拿吃的,东西不多不少,我拿了点炒面,几块jī翅,一杯橙汁,心想这里真像天堂,员工有这样如同外国企业的福利。
低头吃食物,突然想起自己如同傻冒一样还拿了空饭盒和勺子,以及最搞笑的洗洁jīng。
吃着吃着,对面多了个人。熟悉的气息,果然是他。
“工作环境还行吧,工作能胜任吧。”他笑着,黑色衬衣上面几颗扣子敞开,露出巧克力色的肌肤。
“很好,我很喜欢。”我也笑着看他,脚却在桌子下哆嗦,他今天很xing感。
“能适应就好,对了,你这件工作服是不是偏大,袖子卷起那么多。”他小小皱了下眉,伸手过来撩我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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