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冬,不如我们从头来过?”粗嘎的声音,急切的。
这个声音直刺我心。
很多年前,这样的一句话是台词,不属于现实中的。
那是受伤的何宝荣抬头看着黎耀辉,轻轻吐出的话,他什么都没有了,在异地他乡,孤独弱小得如一个水泡,但他还有黎耀辉,这个他认为不论自己怎么任xing胡闹也不会抛弃自己的爱人。这句话这么笃定,自信,不如我们重头来过。
朦胧陈旧的回忆,黑白蒙太奇的光影。
曾经huáng山的日出,鲤鱼背。云蒸霞蔚,万丈深渊。我们的光明与黑暗,希望与颓靡。
随之绝望的铁窗生活,监禁了自由与光明,我沉沦到地狱底层。那是不伦之恋的沉重代价,也是贪婪无知的惩罚。
爱与绝望的力量一样qiáng大,顿时粉碎所有美好的希望,我沉溺于一个又一个cháo湿yīn暗芜杂的chūn夏秋冬,没有四季转移,没有花糙树木,只有一地空白的忍耐。
那是少年时爱yù的最终结果。
如今这句话却直入我心。
一直觉得黎耀辉为什么要答应何宝荣,那样一句话使他的矜持理智瞬间倒塌,只是本能贪婪地凑近那丝温暖。
黎耀辉的独白:我对何宝荣这句话没有杀伤力,我犯贱么。
于是世界尽头,陪他找寻瀑布,陪他在流làng。
那一刻chūn光乍泄,那一刻,只是Happytogether。
我知道自己该拒绝他。
但这些越过越凉的日子,那些瑰丽缱绻的记忆。
时光流转,白驹过隙,我已经有多久多久没有真正快乐过,我有多久多久没有尝到幸福的滋味,我已经记不清了。
如果一切是个美丽的错误,那醉生梦死又何妨。
感qíng用事,理智无补于事,至少我就这样开心一阵子。
多么清冷的诗。对与错的界限非常模糊,宁愿永远躺在美丽的错误里也不愿站在冰冷的事实中。
人生,最终还是一场自己的幻觉,醉生梦死,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所谓天意,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脑子里闪过那瞬刻海啸突袭卷走的生命,那些生命濒临死亡之前,会不会后悔一直想做却没做的事qíng,即使那些事qíng最后未必是善果。
死亡,绝望我都尝过的滋味。
这一次,我只想尝尝幸福,最最原始本能的幸福,即使是浅表的,一揩即逝的。
身后这个拥抱是支撑我铁窗五年生活的信念,我永远无法摆脱的信念。
我回过头,看着他。这张脸,刻在我最最柔软的心窝处。永远狰狞却温暖地伫立着。
我上前,抱住他。
银雾般的月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地上,班驳的影子,稀稀落落。
幽僻的小路,蓊蓊郁郁的树,周围是空灵含蓄,红如玛瑙的杜鹃花,露珠滚动在翡翠般的叶子上。
玉树琼花,一派静谧清冷。
我多久没有看过这样圆的月亮,这样的花好月圆。
没有其他,只有紧紧地抱住他。
这样一个和我同xing别的男人,对他,我甚至可以清傲地说,爱慕早已胜于yù望。
“小冬,这次我会认真。”他的下巴抵着我,淡淡的鬓发轻轻掠过我的耳畔。
一如最早的那股天竺葵的味道。稳妥塌实。
“不要说承诺,只要我自己相信就好。”我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
对于承诺,我已不会去轻信,但依然可以成为我的一种生命安慰。
合上眼,这一刻,只是靠在他的背上,立即有种可怕的幻觉,我拥有了整个世界,在这个清冷的夜里。
丁丁漏水夜何长,漫漫轻云露月光。
第73章
从头来过,我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少年时那段青涩幼稚的爱恋现在想来开始和结束都是模糊不清的。
这一次,我的甜蜜没有那么多,恐惧也没有那么多。
氤氲着平和,淡然的暖流,就这样漫漫漏泄进心头。
新的一周,走进酒店,感觉心里有些不一样了,具体是什么变化我也说不上来。
玉丽在秀自己新做的头发,领班笑着喝着一杯热咖啡。
一上午,工作量很大,但我却jīng力充沛。
和同事们一起吃饭,他们平日聊的在我看来很陌生无趣的内容,今天也变得有滋味了些。
“总经理,你也来用餐?”领班笑着站起来。
是蒋雪,他今天也非常jīng神,麋鹿皮夹克穿着很显英挺。
“恩,一起用餐不介意吧?”他笑着坐下来。
“总经理,今天好帅啊!”玉丽笑得漂亮,“迷得我眼睛都挪不开了。”
“小马屁jīng。”他笑着,双手叉胸。
“总经理,小冬也在。”领班莫名地朝我笑笑。
“恩,早瞧见了。”他向我盘子里望了一眼,“就吃这么点东西?”
“够了,我是吃得不多的。”我叉起一块大排。
“总经理,我帮你去拿点食物吧。”领班立刻起身。
“不,我自己去好了。”蒋雪拍拍领班的肩膀,“你吃你的。”
说着,起身去拿食物,一路笑着和员工打招呼。
“总经理越来越有味道了。”玉丽吮着橙汁,“准是爱qíng的滋润。”
我一怔。
“即使有些嫉妒,还是要承认叶小姐太漂亮了,诶,咱比不上。”玉丽挤出一个苦瓜脸,“俩人的确挺般配的。”
我不语,扯开白糖放进热咖啡里,不断搅拌。
“跟画里的人一样,又那么纯,诶,我已经是过了那年龄了。”玉丽用指头指着眼角,“看,每晚抹眼霜都没用,细纹还是看得见。”
“没有吧,很光滑啊。”我瞅着她的眼睛。
“别,别再盯着看了,会看出来的。”玉丽赶紧朝我摇手,“想想,年轻多好,冰肌玉肤,真是羡慕。”
“叶小姐的确漂亮,家境,修养也好。”领班笑着打趣,“但是养不起。”
“呵呵,轮得到你养?人家命好,有总经理宠着,大把大把的钞票供着。”
领班笑笑,“小冬,你那咖啡快搅出来了。”
我低头一看,咖啡溢到手指上。
“小冬,别羡慕,我们普通男人还是别奢望那些虚幻的颜如玉之类的,要折命的。”领班笑着摇头。
“呵呵。”我附和笑笑。
“自己都养不起。”领班苦笑,说起来他也是贷款买房的房奴。
“聊什么呢?”蒋雪一手托着大盘子,一手叉袋。
“总经理,吃好多啊。”玉丽说。
“我向来胃口不错。”蒋雪坐下,咬一口蛋糕,有意无意地朝我笑笑。
我继续喝着咖啡,
“小冬,中午还是少喝咖啡的好,多吃点面食。”蒋雪分过来一半的意大利面给我。
我有些尴尬地接着。
“总经理对员工可真好。”玉丽笑笑。
“那是因人而异的,你有小冬那么忠心吗?”领班说。
“诶,小冬,姐姐佩服你。”玉丽翘起拇指,“那么一刀子,生生地挡着。”
“没,没,我一时也没想太多。”我真的是本能。
“总经理,小冬这功得记着。”领班说。
“绝对不会忘。”蒋雪又朝我笑笑,双手麻利地剥完一只大虾,放在我盘子里。
“总经理可真细心,你女朋友真太幸福了。”玉丽感叹。
“那是当然。”蒋雪翘起腿,淡淡地笑。
我吃着那着熟透了的虾,突然感觉桌底有动静,是蒋雪的腿轻轻挨过来,皮鞋磨着我的牛仔裤。
啪嗒,口中的大虾掉在沙发上,我窘着脸,去捡。
“脏的,不要了。”蒋雪夺过那吓扔在一边,“我再给你剥,还怕没有?”
“我自己来好了。”我越来越尴尬,偷偷看玉丽和领班。
领班的眼睛正好对着我,意味深长地笑笑。
“你手不方便,还是我来。”蒋雪又哗哗地剥完几只虾放在我盘子里。
剥好一只还舔舔手指,看着真是xing感。
一顿饭吃得有些不自在,但不否认,还是有被呵护的幸福感。
啃着粉红剔透的大虾,心里漾开偷偷的愉悦。
用餐完,起身,屁股被偷偷摸了下。
回头一看,蒋雪冲我暧昧地笑笑。
我回个苦笑,心里还是开心的。
第二天早上,看到办公室桌上静静地搁着两张票,还有一张小便条:周六,一起去听音乐。
悄悄的喜悦涌上心头,我拿起两张票子,靠着窗户,渗着明亮的阳光,微微地笑。
这样的小细节,是大学时代里青年恋人爱恋的小曲谱,活泼可爱的小音符跳着小舞。
于是开始期待周六。回家翻箱捣柜,把仅有的衣服来回比划着。最后决定还是穿得休闲点,毕竟廉价的西服穿出去更不得体。
那一天在隐约焦急的等待中来临。
站在金碧辉煌的歌剧院门口,飕飕冷风从领口灌进来,我耸耸肩膀,心里是微微的兴奋。
一辆银黑色的凌志缓缓停靠,他从车上下来。一身蓝色的羊羔皮夹克,下面修长的双腿照例穿着法兰绒直筒裤。挺拔迷人。
一时移不开眼,他似笑非笑地走来。
我双手cha着裤袋,突然有点不知如何是好,呆呆地朝他笑笑,“来了?很冷吧?”
“还说我,你看你抖成什么样了。”他伸手过来捏捏我的衣服,“这么薄的料子。”
“还行,咱们进去吧。”我cha在裤袋里的双手不停地搅着一串硬币。
他眼睛在我裤袋上转转,“怎么?带了大钱啊?”
“没,没。”我尴尬地笑笑。
一起走进明亮奢华的歌剧院,我们的位置在很前排。
“人不是很多么,我们还是坐后面吧。”前排太亮了,有些不适。
我们一挪挪到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听的是维也纳童声乐,一票难求。
“你等等。”蒋雪站起来,“我出去下。”
我点头。
前面零零落落的人,有些是一对对的qíng侣,黏糊在一起,也有落单的白领,低着头研究那张音乐海报。
灯灭了,舞台上那些可爱的小jīng灵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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