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笑得出?”
“好好,不笑了,冬哥,你也挺勇敢的,刚才我还在担心你要是落在他们手里肯定被他们废了不可。”楚竞慢慢靠过来,在我耳边说着,笑着。
我用肩膀推开他。
“让我靠会嘛!”他打着哈欠,闭上眼睛,“好困。”
我盯着自己的手。
想起自己曾为他挡的那一刀,血味熏灼,入骨入肌。那是多久以前的事qíng了,像是上个世纪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事一样。
这双手,不知被伤了多少次,所有的生命纹理都被血蔓延侵染,直至断裂。
第100章
第二天,我们出了警察局。
一路沉默地走着。
“冬哥。”楚竞突然开口。
我转头看他,他一瘸一拐地落在后面。
“等等我,别走得那么快。”他面露委屈。
“你自己该的。”我狠心地说,“谁让你jiāo那些乱七八糟的朋友,不务正业,浑浑噩噩。”
他缄默。
“我不想再和你有什么关系了,以后你走你的,我走我的,碰到了算是不认识。”我冷漠地说。
“冬哥。”他轻轻的说:“我发现自己好象有点喜欢你。”
“是吗?”我笑笑,“还是别了,你和我都连自己都喜欢不好,还是别想其他的了。”
他小跑上来,拉住我的手,一脸焦虑。
“冬哥,别厌恶我,真的,别。”
他低下头,神qíng黯然,断断续续地说。
“自己好好生活吧。”我甩开他的手,直走回家。
这次他没跟上来。
我依旧每天去电影院,沉醉在荧幕里的爱恨qíng愁中,却没有再看见过他。
这天,看完午夜场电影,我拉好衣服走出电影院。
“苏先生。”
我转头一看,是楚竞的爷爷,他蹒跚地走过来。
“您有事吗?”
老人家笑得开心:“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在这里搞卫生,明天开始就不做了。”
“是吗?”
“是的,阿竞叫我不要做了。”老人家巍颤颤地从衣服里拿出一包信封,“这是还你的,上次救阿竞的钱,先还一些,剩下的一时拿不出。”
我推回去:“算了,慢慢来吧,我不能把你们喝粥的钱拿了。”
老人家很朴实地笑,摆摆手:“不了,现在吃得好些了,阿竞刚刚领了钱,他现在工作倒还挺上心的。”
“是吗?他现在还好吗?”我问。
老人家连忙点头,笑得和蔼:“他现在不去那些场子了,回来也挺早的,有时候还弄本书读读,总算是比以前要安呆些。”
“真的?那就好,也许他想明白了。”
“也亏苏先生你,你是他jiāo的唯一一个靠谱的朋友,人好心地好。”
我笑笑。
“要不要去我们家吃饭?今天做了新菜。”老人家笑问。
“不用了,家里有吃的。”我婉拒。
“那好,苏先生你忙,我不打扰了。”老人佝偻着身子,穿着一件新的藏青色的棉锦袄,气色也好了许多。
没想到隔天,楚竞又出现在电影院门口,倚着身,笑嘻嘻的。
他也穿了新衣服,一套像模像样的黑色西服,但近看,质地不能推敲。
“冬哥,我等你半天了。”他jīng神清慡,声音也清脆很多。
“什么事?”
他像打开扇子一样展开几张红色,对着我笑。
“发工资了?”
“是啊,你猜怎么着?”他的眼睛笑成月牙,“你一定想不到,前几天我给几个政府官员修车,我也是抱着随便试试的态度,没想到一修一个准,车子骨碌骨碌能开了!赚了不少,连师傅都夸我。”
“你肯用心gān就好。”
“所以我来找你了,怎么也得请你一顿。”他笑得得意。
“不用了,我说过我们没什么关系了。”
他面色一僵,扯扯嘴角:“你还是看不起我?”
“没有,我只是想一个人清净点。”
“我不烦你,我就请你吃个饭。”
“真的不必了。”我走到一边。
“冬哥!”他从后面扑上来,和树袋熊一样缠住我。
“你gān什么!?快下来!”
“不,不下来,除非你肯和我去吃饭。”
“不去!”
“那我不下来!”
“你很重,我快累死了。”我俯着身,勉qiáng转头和他讲话。
他那张笑盈盈的脸悬在那里。
最后妥协。
他带着我到一家西餐厅。
“gān什么来这里?这么贵的地方。”我皱眉。
“有qíng调啊,花钱就是买个qíng调。”他整整西装,昂着头,漠视边上的服务员小姐,又转头催我快些。
“算了,还是去小馆子吧,我想吃面。”我拉住他。
“小声点,别穷酸相。”他把食指放在唇前,“冬哥,我绝对带够钱了,你放宽心地吃。”
一起坐在靠窗的位置,整个餐厅人不多,只有几对小qíng侣。
“瞧,冬哥,你看,现在连学生都来这。”他朝着那对面嫩的小qíng侣chuī个口哨。
“随便吃点就好。”
他懒洋洋地翻开菜单,一边看一边笑:“冬哥,没来过这种地方吧?”
我不语,只是看窗外的景色,天色雾蒙蒙的,快要下雨的样子。
“我们来两份牛排,两份大虾,两汤,两块蛋糕,再开瓶酒。”
“不要这么多。”
“冬哥,”他拖长声音,“把你那层小市民习xing剥掉,到这里不吃这些等于白来,既然来了就要吃得好。”
他扣个响指,叫来服务员。
“我要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先生,要不要看看我们的两人份套餐,您要的全在里面,价钱实惠。”服务员小姐细心地解释。
“gān什么?我是有钱的!我不要什么优惠,什么折扣,我就要我自己那种点法,你马上上!”
他有些气鼓鼓地说。
“好的。”服务员小姐依旧耐心,点完餐后款款走去。
“看不起我?”他低着头,左右拉扯着自己的西装,又掏出镜子照脸,“冬哥,我看上去还行吧?不像爆发户吧?”
“你也太敏感了,那服务员只是好心给你介绍,一样的东西当然是吃套餐合算。”我说。
他撅着嘴巴,一声不吭,腿踢着餐桌脚。
“你的腿全好了?”我问。
“全好了。”他又笑起来,“你当我傻子啊,我只是轻轻地扎进去,只是动作快些,看上去好象扎得狠,其实是障眼法。”
“以后别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了。”
他点头:“为了你,也不去了。”
“怎么是为了我,应该是为你自己,是你的生活,又不是我的。”
“再混下去,我自己倒不会看不起自己,就怕你看不起我。”他撅着嘴,低着头扯掉西装上的线头。
菜一盘盘上来。
“每道都那么少,还用这些花泡泡充数。”他埋怨着,把盘子里镶边的西兰花扔到一边。
我静静地吃牛排。
“冬哥,帮我切。”他把自己那份牛排推过来。
我帮他把牛排一块块切好。
“挺熟练的嘛,冬哥,你以前吃过?”他的下巴抵在桌子上,笑得顽皮。
我不语。
“喂我。”他张开嘴。
我把牛排放在一边,不去理会他。
“喂我嘛。”他张着嘴,不停催促。
我把一块牛ròu胡乱地塞进他嘴巴里。
“对准点,看,全在外面了。”他满口酱汁,用舌头舔舔。
这样子真的有些好笑,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我!”他瞪我。
“你也太皮了。”我笑。
“你比我大,在你面前皮是应该的。”他眨眨眼睛。
“严肃点。”
“我不严肃,冬哥,你此刻有没有点喜欢我?”他眼睛里闪着光。
“没有。”我马上否定。
他嘀咕起来。
我管自己吃。
他闷闷不乐地剥着虾,然后丢在我盘子里。
那虾被他剥得变了形,扭着身子躺在盘子里。
我脑子里又闪过那英俊的面孔,以前他总是很耐心地为我剥虾,一只只通体红润,堆在盘子里,永远吃不完。
瞬间一股热流传到我手指末梢,我感到温暖。
原来想到那些温暖的细节,还是可以直撞我心的。
但短暂的温暖后却是无尽的凄凉,那样的温暖是空的,再也抓不着,嗅不到,只能是回忆,但总有一天,回忆也会褪色,苍白得只有空dòng。
我两手捂着眼睛。
“怎么了,冬哥?”楚竞叫我。
我摇摇头。
“身体不舒服?”他问。
我还是摇头。
“别捂着眼睛。”他来拨我的手。
“别,别…”
“冬哥,你眼睛好红?”他有点惊讶,“你不会想哭吧?”
“没有,眼泪最不值钱了。”我费练出笑容。
走出餐厅已经下起雨了。
“冬哥,快,快,我们跑过去。”
他拉着我的手,一直往前跑。
“你往哪跑啊?”我问。
“不知道啊,跑了再说。”
“算了,我家在那个方向,我们往那去。”我指指左边那片柳树。
雨越下越大,打得身上发痛。
终于到了家门口,我颤抖着拿出钥匙,开了门。
“哇,冬哥,这是你住的地方啊?”他一脸惊奇。
我拿出毛巾递给他:“擦gān净。”
他接过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又闻闻:“有冬哥的味道。”
“要喝水吗?”
“要!”
我往杯子里放两颗大枣,一些砂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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