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金》作者:师小札【完结】
chapter1
傍晚,范小原拎着一袋熟食,几听啤酒回家,打开门,屋内一片láng藉,随意将沙发上的脏衣服甩在地上,腾出位置一屁股坐下。
一连喝了两听啤酒,啃了几只卤鸭爪子,心qíng还是很糟糕,看看墙上的钟,本来这个时候应是摆摊做买卖的时间,却被扫huáng队给没收了全部的huáng碟,一口怨气堵在胸口,却无法宣泄,嘻嘻哈哈说了大堆的好话,那矮肥的督警手臂一挥,将压底箱的所有huáng碟查收。
“妈的。”范小原嘴里咒骂,又开一听啤酒往嘴里灌。
在洗手间里,范小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黝黑的脸,满下巴的胡渣,头发凌乱,打开水龙头胡乱地洗了把脸,用破了dòng的毛巾擦gān净后,再一看,整张脸还是皱巴巴的。
范小原撇了撇嘴,随即打了个饱嗝,然后准备回到房间里睡觉。
门铃响了。
范小原不耐烦地去开门,门外头站着一个楚楚可怜的男孩,正是许月迪。
“怎么了?”
一见许月迪满脸的委屈,范小原就莫名地心急。
“小原哥,我没钱jiāo房租了。”许月迪有些怯怯地看着范小原。
范小原挠挠头,将手伸进肥大的裤子口袋里使劲掏了掏,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红色,赛在许月迪的手里。
“我今个就这么多,不够的话明再来找我。”
许月迪捏着钱,两眼红红的。
“怎么了?还没找到工作?”范小原有些心疼,语调柔和了一些。
“没。”许月迪低声道,随即又说,“我饭还没吃呢。”
“你不早说,傻愣愣地站着。”范小原使劲揉揉许月迪的头发,将他拉进屋内。
“坐着。”范小原将许月迪按在沙发上,自己去厨房的冰箱里捣鼓,冰箱里只有一块冻硬如石的猪ròu。
范小原挠挠头,想起还有几包方便面搁在柜子里,便去取。
不一会,一碗方便面煮好,范小原端去给许月迪吃。
许月迪小脸埋得低低的,肩膀耸动,边吃边哭,最后一张脸全是泪水。
“我说你哭什么啊?”范小原拿起一边的纸巾为许月迪擦泪。
“他们都不要我了……”许月迪断断续续地说。
他们是指洗浴中心的人,许月迪所在的华鑫洗浴中心是本市最豪华的洗浴休闲场所,出入的不外乎是些富商巨贾,一年前许月迪遇到了贵人,毅然辞工,但好景不长,没文化没技术的许月迪还是收拾包袱打道回府,谁料现在连洗浴中心也不要他了。
范小原只觉得头疼,看着许月迪梨花带雨的模样,自己也安抚不了,只能是掏出烟,悠悠地点上,悠悠地吸着。
“小原哥,我该怎么办?”许月迪哭着问。
范小原挠挠头,也想不出个法子,何况自己赖以为生的huáng碟摊今被查收,心qíng已是糟糕透顶。
“行了。”范小原摸摸许月迪的头,“有哥哥在,天不会塌下来的,大不了每天多买盒饭,饿不着你。”
许月迪一听,抹抹眼角边的泪水,又低头吃面。
范小原眯着眼,看着许月迪光洁白皙的脖颈,有些微微的向往。
范小原喜欢许月迪不是一天半天的事了,整整喜欢了两年多。两年前,许月迪刚搬到这幢筒子楼的时候,他就喜欢上这个漂亮却不失任xing的男孩。
但范小原知道许月迪是打心底瞧不起自己的,原因不外乎是自己没文化,没票子,没地位。
住在这幢筒子楼里的大多数是穷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出入的人总是蹙眉,穿着污渍斑斑的衣服,夹着人造皮革的包,形色匆匆,朝着那个又圆大红的大阳走去。
许月迪显然是不甘一辈子住在这里,他自恃年轻,相貌好,又有些见风使舵的讨巧点,总是做着可以一劳永逸的梦,他在洗浴中心工作的时候也傍过几个大款,那些端着肥胖身子的富婆,殷红的唇,迷离的眼神,然后手拿一张张红色划过他的脸,他的胸,塞进他的裤袋里。
许月迪笑得开心,两眼怔怔地看着她们从手指上取下搁在一边的钻戒。
开始傍女人,后来是男人,许月迪在chuáng上扭着自己鲜活柔软的身体换取红色的纸币。
“还有吗?”许月迪问。
范小原楞了楞,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许月迪消瘦的脸。
“有。”
范小原转身回到厨房又煮了一包方便面,还打了个蛋在里头。
端着面出去,看见许月迪正俯身细细地看自己光溜溜的脚丫子,走近一看,许月迪的脚趾头上涂着紫色的指甲油。
范小原皱起眉头:“gān嘛把自己搞得跟个女人一样。”
许月迪嘟起嘴吧,没有理会,随即有些戏弄般地将脚搁在范小原大腿上,翘着脚趾头。
“美不美?”
范小原怔住,然后挠挠头,很实在地说:“挺好看的。”
“男人都喜欢这样的。”说着,许月迪又扭了扭自己白皙光滑的脚,那缀在指甲上的一排紫色在昏huáng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狰狞。
范小原想了想,还是直说:“你,还是别再做那样的事了。”
“什么事?”许月迪反问。
“别总想着傍有钱人,那些人都是玩玩你的,等有了新鲜的就把你踢开。”
许月迪闻言立刻缩回脚,绷着脸,重重地冷哼,正yù发作,忍了忍,捧起桌上的面碗有吃了起来。
范小原没再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抽烟,他心里是难受的,他总在想要是自己有钱有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许月迪包养起来。
那滋味,多美妙,范小原时常想着想着,直到手上的烟火星子烫着了自己的手指,才回到现实中。
第二天,范小原和一帮哥们讨论以后怎么做生意的事。
“要我说,huáng碟还是照卖,哥们在局里有认识的人,塞点钱,稍稍打点下,以后他们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皮发笑嘻嘻地说。
“成吗?”范小原疑惑地看着皮发。
“准成,你说这年头禁huáng,扫huáng的还少吗?大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充充样子罢了,过了风头后,生意照做。”
范小原挠挠头,有些头痛。
“我最近手头紧,一下子拿不出什么钱,怎么孝敬他们?”
“行了,你什么时候手头不紧过!”皮发起身,用力拍了拍范小原的脑袋,“你那份,我先给你垫上,等有了钱立马还我!”
范小原这才释然一笑:“够铁,谢了谢了。”
皮发是范小原卖huáng碟后认识的,年纪比范小原大些,很重qíng义,常常照顾范小原,范小原心里是非常感激的。
没过几天,皮发像是打通了警察局的关系,又开始摆摊子卖碟,一些兄弟见此也笑逐颜开,照旧进货,卖货。
范小原又进了批货,哗啦啦地倒出来,封面上全是粉红色调,赤身luǒ体纠缠的男女,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拿出来卖。
“我说,你咋这么笨!”皮发敲了敲范小原的头,“你不会遮掩遮掩啊?!”
“什么?”范小原木讷地问。
皮发立刻从自己的黑色麻袋子里掏出一碟的音乐碟,塞给范小原,“将这些摆在前面,懂不懂你?”
范小原顿时明了,挠了挠头,将一叠音乐碟摆在最前头,掩盖着后面的huáng碟。
“这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皮发笑得乐。
范小原蹲下身来,点根烟,眯着眼睛,然后细细地看着那些音乐碟。
其中有一张引起了范小原的注意,那张上面有个年纪很轻,却优雅英俊的男子,他拉着小提琴,垂着眸子,神色清冷。
“这是谁?”范小原问。
“上面不有名吗?你自己看。”皮发敷衍着他。
范小原又细细看了看,黑色碟上印着“宋煦之”三个字,范小原的头由远缩到近,又由近缩到远,看了又看。
“好像是一个青年音乐家。”皮发看范小原好奇心重,又解释了几句,“才二十岁,就发碟了,还真有些小姑娘争着买。”
范小原又看看碟的反面,是一连串的英文,像缀着一串的苍蝇。
“这碟卖多少啊?”
“二十,批发是五块钱。”皮发笑笑,“兄弟,这张正版的要卖六十。”
范小原切了一声,随即扔下碟,不屑地说:“有人买么?”
皮发只是笑笑。
没料到,一个晚上还真卖出了三张。
“居然有人买。”范小原又拿起碟,细细研究。
“都是女的来买。”
“当然,男人谁会买这个。”范小原对皮发说,“女的也就看封面上的人皮相好,要是一个你我这个样子的捧着一把琴,谁也瞅不上。”
“你也拿张回去听听,保不定还真是有实力的人。”
范小原又看看那张碟,没说话。
晚上,范小原倒真的带了张回去听,塞进那破旧的DVD,慢慢地发出喳喳的声音,过了一会才恢复正常。
然后流泻出悠扬,沉郁的音乐。
范小原双手枕着后脑勺,倒在沙发上边吃盐水花生,边听着音乐。
终于,盐水花生吃完了,碟也放完了,范小原似还没回神过来,两眼盯着天花板看。
他不懂音乐,但他喜欢,他觉得好听。
尤其是那个准确又持久的颤音,范小原觉得很慡快,有种酣畅淋漓的味道,想着,又拿起那张碟看,封面上那个男子穿着黑色的西服,垂着眸,因为光影的缘故,他的一侧脸亮些,另一侧脸黯些,他手握着弓,拇指自然弯曲,指头平放对着中指,形成一个圆环,食指的第一第二关节触弓。
他的后面是一片黑色,整张碟的背景是黑色,只有他朝着小提琴的那侧脸是亮的。
他像是抱着他的qíng人,然后爱抚她。
于是,就这样,范小原喜欢上了这张碟,每天回家,洗个热水澡,然后播放DVD,久而久之,他也会跟着音乐哼起来。
这段日子,许月迪总是跑到范小原处来要吃要喝,还要钱,范小原本来就那点微薄的收入,现在要养两个人,没多久就揭不开锅了。
在皮发的帮助下,范小原又找了份出租车的工作,就这样,白天开车,晚上卖碟,回到家累得直倒在chuáng上,热汗黏答答的也不去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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