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方沐月似是大梦初醒般拍了拍脑袋,摇摇头,“老糊涂了这是,看到你抱着小白时竟以为叶晞回来了。可是她又怎么可能再回来,当初都是我亲自将她的骨灰入殓的。”
话到最后时不自觉地有些黯然神伤。
童娅抿了抿唇,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她一向不擅长,这种qíng境下说什么似乎都显得多余。
目光不自觉地又移向不停地往童娅怀里蹭的小白,方沐月有些感慨:“这小家伙看着就一小牲畜,却是很有灵xing,也很重感qíng。当初叶晞入土后,我与顾桓去收拾叶晞的旧物,它像是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般,蹲在门口动也不动,睁着那两只眼睛泪汪汪地望着顾桓,那眼神看着便心酸。顾桓将它抱回来那会儿它还颓靡了好一阵儿,整日耷拉着脑袋,顾桓抱着它时也是没jīng打采地窝在他怀里,那时一人一狗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从天亮坐到天黑,不吃不喝的,看着真叫人……”
大概是觉得这个话题有些沉重,方沐月收起脸上的那抹神伤,自嘲地摇了摇头后打住,有些歉然地朝童娅笑了笑:“不好意思,人老了便免不了啰嗦起来了。”
“伯母您别这么说,人有时候总免不了触景伤qíng的。只是事qíng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慢慢看开了就好了。”
童娅低声安抚道,抱着小白的手有些不自觉地收紧,小白大概是被抓疼了,反抗似地“嗷嗷”叫了两声,而后却又削着脑袋往童娅怀里钻。
“呵呵……我倒是早已看开了,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只是顾桓,唉……”方沐月叹口气,望向童娅,眼里已带着些泪花,“这些年来顾桓面上虽然看着没什么,日子也还是像以前这般过下去,但其实他心里一直不好过,他一直认为,当初若是他能早一点替她将那些舆论摆平,叶晞就不会被任甜甜泼硫酸,她就不会死。只是当年的事又怎能全怪他,真要怪也该怪余浩才对,你说他怎么就非得这么死心眼非得让自己心里不好过呢?事qíng都过去了这么多年。”
童娅抿了抿唇,伸手握住她的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劝她劝他看开点?要是真有用的话,方沐月也不会如此无奈。只是她不懂,叶晞的死明明就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他又何必要将叶晞的死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叶晞不是他的什么人,不是女朋友也不是qíng人,顶多只是因意外与他发生了一夜qíng的青梅而已,他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替她出头,所以他要冷眼旁观完全没有不必负任何道义上的责任,他的冷漠只是敲醒了一个爱做梦的女孩而已。
方沐月反手握住她的手,低头沉默了会儿,收拾了下有些失控的qíng绪,抬头朝童娅笑了笑,“让你见笑了。今天大概是因为看到小白竟会向你撒娇突然就想起叶晞来了,自从叶晞走后小白就从没像今天这般撒过娇了,就连顾桓抱着它也只是温顺地任由他抱着而已。若不是当初亲手将她的骨灰收入骨灰盒,我真要以为她回来了。”
童娅摇了摇头,望向方沐月:“没关系的,伯母,反正大家都说我与她有些像,你若是不介意,便将我当成她吧,就当她已经回来了。”
方沐月抿唇摇了摇头,抬头吸了吸鼻子,说道:“童娅,你是你,叶晞是叶晞,虽说你与她长得像,但若是真将你当作她的替身,这对你不公平。我知道顾桓将你放在身边也是不自觉地将你当成了她,但是相信阿姨,总有一天他会把你当你的。”
“但愿如此。”她只能这么应道。
“会的。”方沐月安抚道,低头望了望手中依然紧握着的菜刀,有些赧颜“你看我,刚一急就什么都忘了,连菜刀都忘了放下就这么冲出来了,真是……小白既然难得这么喜欢你,若是你也喜欢,便陪它玩玩吧,我先去做饭。”
“好的,阿姨您先忙,随便做两个菜就好了,不用这么麻烦的。”童娅朝方沐月道。
“没事没事,你先陪小白玩儿先,饭菜一会儿就行。”方沐月说着便提着菜刀闪身进了厨房。
童娅目光沉默地随着她略显发福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厨房门口才收回,抱起小白的两只前爪便转身往后花园走去,边走着边扯着那两只蹄子往往掰着,朝它龇牙咧嘴:“小白,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有没有想我啊?有没有有没有?”
说着扯着它的爪子又往外掰了掰,直到小白反抗似地朝她“嗷嗷”叫了几声才罢休,她以为经过了这么多年小白早已不在,没想到却是顾桓将它给抱了回来。
抱着小白一起来到后花园,后花园里边的树除了比几年前更加粗壮繁茂了些外倒没有太大的变化,在园子里绕了半圈,却没找着什么地方陪小白玩乐的,童娅正yù抱着小白回屋,刚转身,抬起的脚却被东南角落那一大片吐着血红长丝的曼珠沙华给绊住,心底似是被什么重重击下般,完全是本能地,她缓缓朝那坛开得艳丽的曼珠沙华走去。
曼珠沙华,又名彼岸花,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那一坛的彼岸花是叶晞当年种下的,在那些明媚忧伤少不更事的年代里,不必为柴米油盐忧心满心满腹都是些发酸的文艺qíng结。彼岸花的凄美传说,花叶永不相见的千年诅咒,是那个年纪的女孩子最忧伤文艺的少女qíng怀,那时山口百惠那首《曼珠沙华》,摇滚动听的曲调混合着哀婉,一句句用心描绘的歌词,将恋爱中的女人疯魔、绝望的样态被刻画的淋漓尽致,却莫名地与她当时的心境贴合。
“……曼珠沙华/深深陷入绝望中的女子/曼珠沙华/是罪恶/就连白色的梦/也被浸染成为血的颜色/曼珠沙华/彼岸花开/花开彼岸时/只一团火红/花开无叶/叶生无花/相念相惜却不得相见/独自彼岸路/那一夜/梦中相会/你是白色无根莲/我是红色彼岸花/你苍白如雪/我妖红似血/你落落于天山镜池水沄沄/我寞寞在幽冥huáng泉路漫漫/那一刻/爱上你/命里劫数/无路可逃
/无所可逃/我会一直等/三千日斗转星移/你终于老去/我依旧沦陷/你来到渡口/前方暗河黑水潺湲/投以我浅浅一笑/孟婆汤碗已空/你踏上奈何桥/心静如水/心沉如石/我合上乱花枝/心痛破碎/心死无望/我脉脉花香的缠绵/抵不过苦涩寡汤的忘却/我还活着/没有灵魂只有ròu体/却坚持爱你”
大概是因为这段歌词里哀婉的倾诉,一个冲动,于是顾家的后院里便有了这一大片的曼珠沙华,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已忘了年少时期那段文艺过的日子,还以为这一大片艳红如血的曼珠沙华早已化为尘土,却没想到长得愈发旺盛艳美。
就不知这一坛的花是方沐月一直在打理还是顾桓在打理?
想到顾桓打理那些花花糙糙的样子,童娅有些失笑,她很难想象一个总是适合穿西装的男人换上园丁服的样子。
慢慢蹲下/身子,手轻轻拂过那一片吐丝艳红如血的曼珠沙华,那些明媚忧伤年代种下的记忆,现在看来却是显得有些幼稚可笑。
“汪汪汪……”大概是看到童娅花太多的时间在那些花花糙糙上,被童娅搂在怀中的小白不满地叫了两声,削着脑袋又往童娅怀里钻去。
童娅失笑,垂下头望向一个劲儿往怀里钻的小白,抬手毫不客气地揪着它额上的那撮毛将它拎起。
“小白,你又欠揍了是不是?”朝可怜兮兮地扑腾着四只爪子的小白挤出恶狠狠的表qíng,童娅龇牙咧嘴道。
这一幕恰好落入刚回来的顾桓眼里,顷刻间,波澜骤起……
☆、07.误认(修)
相似的侧脸,扯着雪白的西施犬挤眉弄眼的样子……梦里不知出现了多少次的场景毫无预警地撞入眼中,心脏似是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后被紧紧攫住,梦里梦外jiāo叠变幻的画面让他本能地疾步朝前,下意识地想要将那抹午夜梦回后却总是消失不见的倩影紧紧地揉入怀中。
身后突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让童娅下意识地想要回头,还没得及转过身子,一股急猛的力道陡然从身后袭来,纤细的手臂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紧紧钳住,将她连同手中的小白一把扯起,伴着一声低沉急切的“叶晞……”,一阵晕头转向后她已被扯入一个脉搏急切跳动的厚实胸膛,腰被紧紧扣着与他的身体严丝密fèng地贴合在一起,脸被捧起他的唇跟着便要急俯而下,像是要借由真实的触感来感知她的存在般。
唇瓣被他急俯而来的薄唇狠狠攫住时,被挤在顾桓与童娅之间的小白艰难地发出微弱的哀嚎声让童娅瞬间惊醒,双手用力地推挤着他的胸膛想要将他推离,脸却被他越捧越紧,他近乎失控地厮磨啃噬着她的唇,直到手臂突然一阵剧痛传来,伴着小白“汪汪”几声凶残的叫声,顾桓原本迷乱的黑眸瞬间清醒,望着眼前那两片被啃噬得红肿的唇瓣,视线慢慢往上移到那张烧红的脸,搂着她的手像是被什烫着般陡然松开,冷峻的面容上是骤然的狂喜后瞬间坠入地狱的绝望,望向她的眼神有些láng狈,还带着淡淡的自嘲,以及,自厌!赤%luǒluǒ没有任何掩饰的自厌!
童娅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他,那样一个在人前从来都是意气风发沉敛冷漠的男人,此刻脸上竟然有这样的qíng绪,自厌,láng狈,这样的字眼,她从未想过竟然会出现在这个高傲冷漠的男人身上。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的手轻抚上他的手臂,望着他的眼眸也有些不安:“顾桓,你没事吧?”
因心里担心他,她也忘了平日的伪装,只是一门心思在他身上。
顾桓垂眸望了眼她搭在手臂上的手,没有将手抽回,只是有些疲惫地闭上双眸,无力地倚向身后的树gān,醇厚低沉的声音也带了些疲惫的沧桑感,遥远而苍凉:“童娅,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这么的……”
话到一半,他却没有再说下去,仅是疲惫地倚着树gān。
“我是童娅。”抿了抿唇,她轻应。
他没有再应,她也没有再说话,垂眸望向他手臂方才被bī急了的小白咬着的地方,细细地渗着血丝。
“顾少,你的手要不要进去处理一下伤口?”童娅有些不忍,劝道。
顾桓缓缓睁眼,眼里已没了方才的迷乱自厌,只剩下她熟悉的清明冷漠。
他淡淡扫了眼,没放在心上,视线落回她身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问,声音虽沉,却已没了往日的冷。
“今晚不用拍戏,伯母约我来坐坐,我看没什么事做就过来了。”她轻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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