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宁宗泽已经转身离去,屋里恢复平静,只余下苍白着脸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的吴文雅,画面里是死寂般的安静。
屋里也是。
陆心脸色不比画面里的吴文雅好多少,手心湿黏黏的有些冷,背脊也透着凉意,有些人天生不受欢迎,无关乎她这个人怎么样,而是从一出生开始,她的身份就注定了是受人唾弃的。
宁宗泽的提醒,陆心是依稀记起一些的,宁宗泽似乎是从某天才开始不喜欢她疏远她了的,知道真相的宁氏夫妻更不可能将她捧在手心里,只是既然如此,吴文雅当年为什么还要生下她来?
“陆心?”伴着沉哑的唤声,陆景珩手臂将她紧紧箍入了怀中,手掌贴着她的脸颊将她的头压入胸膛中,“从五岁你离开宁家开始,这些都已经跟你没关系了。你只是陆心,只属于我的陆心,其他的都不重要,明白吗?”
边说着边伸手要将视频关掉,陆心微冷的手心轻轻压住了他的手掌。
“别关,我没事。”
陆景珩不放心地垂眸望向她依然苍白的脸:“后面这些我来就好,这个案子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就到此为止,嗯?”
“我真的没事啦。”陆心冲他挤出一个笑,“每次你担心我的时候想想那七年……”
她一提到那七年陆景珩就没辙,七年时间还真的是把她给磨得无坚不摧了不是?
“每次我一反对你就拿七年来堵我。”陆景珩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有些咬牙,又舍不得捏重了,“我真不该放任你七年不管,是我想岔了。”
“我现在没有怪你的意思啦。”陆心笑,“毕竟工作的事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而且你也和我解释过了。我提醒你,只是想告诉你,你真的把我培养得很好,我真的没你以为的那么脆弱,也不能事事都依赖你。而且现在都听到这里了,没有什么是不能知道的。我的亲qíng观本来就薄弱,更何况是他们,我这次回去的最主要目也只是为了调查清楚当年的案子而已,我清楚取舍,所以你真的不用太担心我。”
一番话让陆景珩心安不少,低头在她脸颊上蹭了蹭,这才点了鼠标,继续看监控里的录像。
宁宗泽离开后的卧房恢复宁静后一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宁咏俊才进屋来,宁咏俊和吴文雅并没有太多的jiāo谈,吴文雅也没有将宁宗泽找她的事告诉宁咏俊。
相安无事的一夜,陆心直接拖着鼠标拉过去了,将监控拖到了昨晚,吴文雅和宁咏俊回房开始。
昨晚因为她无意中遗落的照片,宁咏俊和吴文雅回房时间比往常早了些,关上房门后宁咏俊的脸色就沉了下来:“那丫头怎么会有那对贱人的照片,姓张那女人难道真的还活着不成?”
“看她说的有模有样的,人就在那里也说不定。”吴文雅面容隐有忧色,“躲了二十年,该来的还是来了,果然是报应……”
“你懂什么。妇人之仁。”宁咏俊厉声斥责,打断她的感慨。
“我妇人之仁?”吴文雅当下也沉了脸,虽是极力压低声音,声线却还是有一丝厉,“当初如果不是你非得gān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我们会需要担惊受怕地活了二十多年?”
“如果不是这些事你能享受了二十多年的少奶奶生活?”
“你以为我就乐意?如果不是为了让宗远宗泽他们过得好些,我就愿意成天这么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吴文雅低声吼,“现在好了,张婧要是真的被找到就一切都完了……”
“还不是你生的好女儿。”宁咏俊一声急吼,“这丫头当初我就说不能留,让她跟她那亲爹走了算了,要卖了还是怎样随他,我宁咏俊这辈子最憋屈的就是被那瘪三戴了绿帽子还要替那他养女儿!”
“你以为我就愿意?当初是谁把我送到那姓肖的chuáng上,宁咏俊我告诉你,这辈子我最屈rǔ的就是被我的男人当成讨好别的男人的工具,在宁心这件事上任谁都可以指责我骂我就是你最没有资格。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两件事,一个就是嫁给了你,另外一个就是生下了她。你别以为这么多年来我忍你是因为我怕了你,我只是舍不得那几个孩子受苦。反正现在孩子也大了,真把我惹恼了大不了我们玉石俱焚。”
近乎歇斯底里地吼完,吴文雅平日里的优雅贵气早已不复见,余下的只是两行流下的眼泪。
宁咏俊被她吼得心烦,也不好刺激她,走了过去,搂住她,软声安慰着:“好啦好啦,当年的事是我不好,我没想到那姓肖的会shòuxing大发,我当时也醉得不省人事,这件事我不比你好受,这么多年来我不也没因此嫌弃你,更没有在外面沾花惹糙过。”
“你敢吗?你还有脸这么做吗?”吴文雅并未因为宁咏俊的安慰而消气,只是冷冷凝着他。
质问的眼神让宁咏俊有些láng狈地瞥开视线,轻咳了声转移话题:“当年我就说了让你把孩子拿掉,要不然现在也……”
“我拿的掉吗?”吴文雅qíng绪又开始失控,“她像块牛皮糖似的附在我肚皮上甩也甩不掉,那个年代又不像现在这样……每次看到她就提醒我当年你是怎么把我当jiāo易工具送出去,那个姓肖的又是怎样对我,好不容易清静了二十年,没想到人又回来了,还得成天扮演着慈母,看着思思一天到晚闹脾气你以为我就愿意吗?”
吼到后面吼不下去,只余下啜泣声。
宁咏俊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好了好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亦成那孩子死脑筋也没办法,等事qíng解决了事qíng总会好的,现在关键是姓张那个女人……”
两人商量着要怎么去那个子虚乌有的地方先他们一步找到人。
陆心却已听不下去,耳朵里“嗡嗡”作响,突然觉得,早一步将事qíng都jiāo给陆景珩似乎真的更好一些,不是她没有陆景珩以为的脆弱,是她没有她自己以为的坚qiáng,当真相是如此的□luǒ时,竟让人如此地难堪。
因此当时她一个人被扔在候车室里开始的漫长等待,并不是在做梦?
手抖抖索索地伸向搁一边的包包,那里还搁着肖永的照片。
陆景珩半途截下了她的手,紧紧将她的手掌包覆在掌心里,另一只手轻拍着她的脸,嗓音很担心:“心心?心心?”
陆心神色看着有些茫然,她想让自己先冷静下来,发现有些吃力。
陆景珩低头在她冰冷的唇上吻了吻,箍紧了她的腰,以着惯有的沉哑嗓音qiáng势而霸道地侵入她的思绪里:“陆心,我刚已经说了,从五岁开始,你就只是陆心,不是宁心也不是任何人,无论谁给了你生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以着陆心的面容来到了这个世界上,你刚才答应了我,你没事的,是不?”
陆心抬起混沌的脑袋,抬眸望他,陆景珩手掌轻抚着她的面容,指腹一下一下地轻捏着她的脸颊,轻唤着她的名字。
“我……我真的没事。”嘶哑的嗓音里挤出一串话,陆心头枕着他的胸膛,“我……我只是可能需要冷静一下,我先去睡一会儿。”
“好。”陆景珩抱着她上chuáng,让她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残酷的真相并没有影响到陆心的睡眠,她在chuáng上躺了会儿后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她最近嗜睡。
绵长的呼吸让陆景珩稍稍心安下来,将一整段的监控全部看完。
下午陆心醒来时人看着已经好了许多,至少能思绪清晰地和他继续这个话题。
“以宁咏俊的个xing肯定会派人去调查,如果找不到人肯定会发现问题,我今天本来是想进他们房间趁机把监控带走,但是宁咏俊很防着我,我没能把东西带走。”
“那边的事暂时没太大问题,你只是说听说,不是确信。”陆景珩安抚她,“现在关键是要找到张婧,她是当年的当事人,她能举证。你刚睡着的时候我看完了整段的监控,宁咏俊夫妇这二十年来一直都有在寻找张婧,江亦成前几年也似乎在找,但现在完全没动静了,而且宁咏俊夫妇似乎对江亦成言听计从,从认你这件事就可见一斑,我怀疑,是江亦成把人给藏了起来。”
陆景珩的怀疑在一个星期后很快证实了。
因为陆心无意中bào露的张婧“行踪”让宁咏俊有些乱了阵脚,找江亦成商量,陆景珩循着江亦成这条线索往下查,发现江亦成亲自去了一趟殷城乡下的某个小山村。
陆景珩在江亦成回去后亲自走了一趟那里,在那里看到了失踪二十年已在当地婚嫁的张婧。
陆景珩将人带了回来。
张婧的失踪让江亦成也乱了阵脚,江亦成是个聪明人,从陆心假装无意提到肖永张婧到宁氏夫妇找他到他亲自去确认张婧的安危再到张婧的失踪,一切太过顺理成章,仔细一理便轻易发现其中的关联。
陆心和陆景珩联手给宁咏俊吴文雅设的局!
理清真相的江亦成发了很大一通脾气,当下开车去了宁家。
“家里都有什么人在?”一进门,江亦成沉声问。
“都去上班了,就我和你宁叔在,怎么了?”开门的吴文雅皱眉问道,鲜少看到江亦成这副凝重的模样。
“张婧失踪了。”江亦成压低了声音,快步上了楼,径自往宁咏俊和吴文雅的卧房走,一进屋腕间的表便发出刺耳的探测声,里面内置有改良过的摄像头探测狗。
江亦成脸色当下沉了下来,锐眸往屋里扫了眼,转动着手表,最终在门帘的钉子旁找到了一个迷你小摄像头。
江亦成一脚踏上窗框,长臂一伸,将摄像头摘了下来。
宁咏俊和吴文雅一进屋就看到了这一幕,脸色俱是一变。
“这屋里被人装了监控。”江亦成沉着声说完,转动着手表在屋里转了圈,确定没有监控之后才稍稍放心下来,冷眸往两人扫了眼,重复刚才的话题,“张婧不见了。”
吴文雅有些迷惑:“她不是都失踪二十年了吗?”
“我五年前就找到她了。”江亦成淡声。
“你……”宁咏俊拳头差点没招呼到江亦成脸上去,半路被江亦成给截了下来。
“宁叔,不是我想防你,就当年你对宁心的手段,我不能不防着。你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能卖,其他人又得了什么,我总要握着些筹码。”
宁咏俊沉吼:“她不是我女儿,别的男人的贱种我留她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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