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埃普罗抬头看了邓凯文一眼,微笑着问:“你哭什么?”
邓凯文这才发现自己满脸是冰凉的泪痕。
“……斯坦利死了,”他沉默半晌,之后缓缓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叙述一遍,说到斯坦利被走火she中的时候,他几次哽咽说不下去,“如果我没有上他的当,如果我坚持把他关押起来……”
直升机爆炸的火光还在夜空里闪烁,埃普罗沉默很久,用俄语低声说了一句话。
米切尔抬起头,他听懂了那句俄语——那是一句祝祷词,意思是“不要悲伤,一切结果已经在最开始的时候就预定好了”。
“Kevin,”埃普罗又说:“过来,听我的遗言。”
邓凯文震惊抬头,只看见那个男人平静的侧脸,“你——”
埃普罗转头看着他,笑了一下,低头示意。
邓凯文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赫然发现他黑风衣的下摆滴滴答答,全是粘稠的鲜血!
“Neil……”邓凯文不知所措,他整个人都在剧烈的颤抖,半晌才缓缓的跪倒在埃普罗身侧,说:“Neil……”
埃普罗空出一只手,拍拍他的脸,动作温情熟悉一如他们毫无猜忌的旧日时光。
“我已经中弹了,”他温柔的说。
米切尔突然扑过来,嘶哑的厉声道:“别这么轻易放弃,这点伤能治好!我们现在就降落!你不懂,”他对着埃普罗怒吼,眼底因为激动而布满血丝:“他想跟你在一起!Kevin他,他想跟你在一起——!”
“我知道,”埃普罗低声说,“知道我为什么一开始不想让你上来吗,Kevin?这架飞机已经被装了利用气压和高度控制的特殊炸弹,这是那个机长临死前告诉我的,只要飞机降落到三千米高度上,炸弹就会立刻引爆。我们不可能同时脱身,不可能……这架飞机上只有两个降落伞包。”
他再次看向邓凯文,俯身亲吻他眼角的泪水。这个动作耗费了他大半力气,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虚弱:“别哭,我的孩子,我爱你。”
“我也……”邓凯文一张口,泪水便成串的滴落下来,“我也……爱你……”
米切尔站在边上,这句话如子弹一般狠狠击中了他,他的脸色一片灰白,班上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说:“你们走吧,我留在飞机上……埃普罗,你听见了?你赢了。带他下去吧,请你以后好好的——”
“不可能,底下是居民区。”埃普罗打断他道:“你们都不会开这种客机,我必须让它飞到洛杉矶海港上空再引爆,否则散落的飞机残骸会造成严重后果。这一点Kevin心里很清楚,对吧Kevin?我以前教过你。我教你的好的东西不多……如果我死了,请你把它们都记住,那是我最后能留给你的了……”
飞机在气流里颠簸着,邓凯文把脸埋在埃普罗大腿上,痛哭失声。
“别哭,孩子……对不起,最后的时刻还让你这么伤心……以后你会幸福的,我不在了,你总算能把最痛苦的记忆都慢慢淡忘掉……人的一生那么长,你终于能从yīn影里走出来了,我觉得很欣慰。”
埃普罗抚摸着邓凯文的头发,粗糙有力的大手带着颤抖,“我曾经让你很痛苦,但那不是我的本意。我爱你,Kevin,从未变过。”
飞机在夜空里不断降低,前方黑暗辽阔,洛杉矶海港上空灯光明亮。
“孩子,你走吧。”埃普罗最后俯身亲吻邓凯文的嘴唇,然后轻轻推开了他。
米切尔找出两个降落伞包,双手发抖的给自己穿上一个,又qiáng迫邓凯文套上一个。拉开舱门的时候邓凯文终于崩溃了,他痛哭着抓住驾驶席靠背,用力之大甚至指甲盖里都渗出鲜血来:“我也爱你,Neil!别让我走!……Neil!Neil!!”
米切尔一手抓着舱门,一手紧紧把邓凯文的副降落伞柄抓在手里,qiáng行压抑着哽咽,说:“再见了,埃普罗。”
埃普罗对他们挥挥手,微笑着道:“嗯,再见了。”
呼的一声狂风巨响,米切尔一个后仰倒出舱门,把邓凯文紧紧抓在怀里。
狂风如同利刀嗖嗖而过,邓凯文撕心裂肺的痛哭仿佛夹杂着喉管崩裂的鲜血,他发狂叫着Neil的名字,仿佛身体被活活撕裂两半,另一半被永远留在了九千八百英尺的高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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