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大哥,后面有人挤你吗?”
玉麟自然以为乔大哥是不小心碰到的。
“没有。”乔岫藩认真地说。
玉麟怔住,不知说什么好,只感觉脸颊滚热。
“我只是……”乔岫藩微微低落头,盯着自己的皮鞋,琢磨什么似的,静静地续道:“只是想亲亲你。”
玉麟一声不吭,内心像被狂涌的海cháo冲击一样。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让你不舒服吧,对不起。”乔岫藩朝着玉麟笑笑,笑容依旧柔和。
玉麟喘着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下了地铁,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月光打下银灿灿的光,隐隐徘徊在两人的肩膀上。
乔岫藩转过头,止步,只是认真地看玉麟,半晌后有些低沉地开口:“刚才我吓到你了吧,我一时失控,很抱歉。”
玉麟反shexing地往后退退。
乔岫藩的眼睛里瞬时闪过一抹浓重的失意。
“还是你走前面吧,你在后面我不放心。”
玉麟小步小步地走上前去,突然在乔岫藩面前停住。
“乔大哥,我……
“你不用怕我,我以后不会对你那样了。”乔岫藩有些苦笑。
下一秒,玉麟微微踮起脚,贴近乔岫藩,乔岫藩只觉得自己眼睛边一阵苏软。
慢慢地才反应过来,那是玉麟在吻他。
这个吻很轻柔,却也带着男人的坚毅,温暖的阳气浸润在乔岫藩的眼边。
“我没有觉得受冒犯,我很喜欢。”玉麟展开笑容,嘴角俏皮地上扬,和天上的月亮小角一样。
乔岫藩不禁看呆了,这样一个漂亮的大男孩在这般清婉的月夜,空无一人的小街上说喜欢自己的吻,并且回吻自己,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不可思议。
玉麟只是笑,露出细白平整的牙齿,夜风chuī得他的唇有点苍白。
乔岫藩伸手去摸玉麟的唇,心里搅起一阵又一阵不能言语的心动,原以为自己早过了做梦的年龄,原以为这辈子都不能再心有涟漪,但这样一个大男孩悄悄地出现在自己生命中,却让自己的某些qíng志瞬间土崩瓦解。
“我不知道该怎么讲。”玉麟笑笑,有些羞涩,但更多的是认真,“我就是喜欢和乔大哥在一起,和乔大哥在一起我常常会有些紧张。”
玉麟边说边挪着自己的白球鞋用力磨着柏油地。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感qíng,是不是畸形或扭曲的,但我确定这不是幻觉。”
乔岫藩静静地听着。
“我想。”玉麟闭上眼睛,“这也许就是爱qíng。”
“玉麟,我刚才……”乔岫藩有些吃惊,原正为自己一时冲动的行为懊恼,怕吓跑了玉麟,却万万没料到玉麟会反过来和自己表白,而且语调,神qíng是那样的真挚。
“当然,我喜欢你不代表你也要喜欢我。”玉麟笑笑,“只要能和乔大哥做普通朋友,偶尔说说话,散散步,我就觉得很开心,真的.”
“谢谢你,玉麟。”乔岫藩神色复杂,看看周围黑黑的夜,几只小猫从巷子里豁然穿出,蹲在一边,打个哈欠,蜷缩成球的一团,闭上眼睑。
玉麟有些不知所措,咬着嘴唇。
“瞧,这些猫都睡了,风也越来越大了,我们快些走吧。”
玉麟淡淡笑笑:“好。”
乔岫藩跟在玉麟后面,一直看着他.
刚刚的对话一直盘旋在乔岫藩的脑子里,挥之不去,他不得不承认在玉麟说出那番话时自己是幸福的,但短暂的幸福被冷冷的夜风和潜伏的理智替代。
玉麟走在前面,有些哀伤地看着路灯下自己清长的影子。
两人一直默默地走着,直到玉麟家门口。
“快进去吧,早点休息。”乔岫藩叮嘱。
玉麟点点头:“你先走,我看你走了再上去。”
“好,再见。”
乔岫藩转身离去。
玉麟蹲在地上,把头埋在双膝,铅重的睡意袭来,自己累得不想再动。
乔岫藩回到家,打开门,那只翠绿的虎皮鹦鹉又尖声地叫:乔爸爸!乔爸爸!
乔岫藩朝它笑笑,轻轻地摸它的钝圆的头,拿起玉米粒喂它,它低头转转喙突灵敏地拣起。
“小省小省!”鹦鹉又叫,两眼带着明亮聪慧的光。
乔岫藩一楞,手里拨弄着玉米粒,下一秒疲倦似地全撒在边上的小食盆里。
鹦鹉依旧叫着。
乔岫藩脱下大衣,坐在沙发上,开了茶几上的灯,灯光不甚明亮,悠悠颤颤的,合着厅内红木的沉重木香味,更显得空旷,深远。
慢慢从大衣内掏出怀表。
怀表的金色链子已经褪了色,jīng致的珐琅表壳上镶着淡淡的纹缕,玻璃壳里是三根古老的针,贴近耳朵可以听见脆脆的机芯振动声。
乔岫藩慢慢摸着怀表,看着里面镶的一张小照片。
照片上是个清秀的男孩,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麦色的皮肤,笑得明媚俏皮。
乔岫藩觉得眼睛一阵刺痛,缓缓合上眼。
这个年纪的他非到痛不yù生的地步是不会掉眼泪,那股撕心裂肺的苦楚和思念只能在心里猛冲直撞,然后牢牢地驻扎在一处,永不消退。
“小省。”乔岫藩的声音小得只能是自己听得见,“我好想你。”
银灿灿的月光打在照片上,笑脸似镀了层光,更为生动。
“但再也见不到你了,怎么办?”乔岫藩苦笑,“不过也没关系,我习惯了。”
慢慢将怀表合上,贴在心窝处。
“我爱你。”
乔岫藩在心里说。
夜风越来越打,从窗外chuī进客厅来,chuī得那盆窗畔的芭蕉摇摇颤颤,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宽大的叶子轻轻舒卷着,忧愁,思念,回忆彼此浸染。
乔岫藩想起自己二十五岁那年。
回忆(一)
二十五岁的乔岫藩刚读完大学,彼时家道中落,乔老爷因早些年在台湾置下物业,便携着二房逃到台湾,剩下乔岫藩和乔老太二人相依为命。乔岫藩和母亲依着不多的老家业生活,日子过得本就不宽裕,还要应付动辄上门的债主。
乔岫藩是学经济管理的,虽是名牌大学毕业,业因当时经济不景气一时半会找不到称心的工作,便左托右托寻了份家教的临工。
做家教的地方在城西,每周一次,按点算钱。
乔岫藩记得第一天去那家的时候,是个yīn雨天,细细蒙蒙的雨点洒落在黑色的皮鞋上如同盖上了层薄薄的银屑,他弯下腰,拿出手帕轻轻擦拭。
门缓缓地打开,传来若有若无的笑声。
乔岫藩抬头一看,一个瘦长的男孩倚在门前。
这个男孩穿着墨绿色的运动外套,趿着拖鞋,正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
乔岫藩站起来,笑笑:“这是林家吗?我是新来的数学老师。”
男孩打个哈欠,懒懒地用手拍拍嘴巴。
乔岫藩这才认真地看男孩,男孩是鲜明的麦色肌肤,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乔岫藩,润亮的嘴唇正嘀咕着什么。
“哦~是新老师啊。”男孩敷衍地笑笑,“里面坐啊。”
乔岫藩脱下鞋,刚进屋子,一只虎皮鹦鹉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
“笨蛋,笨蛋,不欢迎笨蛋!”
男孩一手拍拍鹦鹉的huáng绿相间的头,一边回头想欣赏这位新老师的窘迫。
没料到,乔岫藩只是微笑。
男孩顿时感无趣,用力地趿着拖鞋,锃亮的地板发出蹭蹭的声音。
“随便坐。”男孩一头倒在沙发上。
乔岫藩看看四周,完全是西化的装修,白色混油的墙砖,紫罗红的地毯,黑色铸铜的弧形阶梯,西班牙米huáng色的壁炉。
“你是新来的?”男孩坐姿随便,捞起一只金灿灿的橙子,往裤子上擦擦,剥开皮,直接咬下一口。
乔岫藩点点头,笑笑:“你是林少省吗?”
男孩点点头,随手又拿起一只橙子抛给乔岫藩。
乔岫藩稳稳地接住。
“谢谢。”
“你是大学生?”林少省问。
“已经毕业一年了,一直处于失业,这是我第一份工作。”
“还不一定,你要是教得不好,我可以随时蹬掉你。”林少省翘着二郎腿,笑着看乔岫藩。
“那当然。”乔岫藩也笑笑,“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去你的房间可以吗?”
男孩又咬一口橙子,嘴角都是huánghuáng的水渍,站起身来,带乔岫藩去二楼自己的房间。
到了林少省的房间,乔岫藩有点惊讶,这房间的墙上挂着一幅幅画,素描,油画,彩绘,纷纭杂陈,视野冲击很大。
“我喜欢画画。”林少省捡起掉在地上的画笔,顺手在画架上那幅未完成的素描上添上一笔。
那一笔是一撇胡子。
“这个不是老太太吗?为什么有胡子?”乔岫藩问。
林少省笑着哼了声:“我就喜欢这样。”
说着又把那两撇八字胡描得更为深重。
乔岫藩看着蓝色的chuáng单,蓝色的窗帘,蓝色的桌布,顿时有心旷神怡的感觉,像是接近蔚蓝粼粼的大海边。
“好了,我们开始吧。”乔岫藩放下包,拿出资料。
林少省又打个哈欠。
“我先告诉你,我的基础很差,也许就初中生的水平。”
“没事,慢慢来。”乔岫藩摸摸资料的边,由于一直压在书包的底层,有些起皱。
林少省一把夺过资料,粗粗看一眼,扔在一边。
“说实话,我看到函数就头痛。”
“我们从最简单的开始。”
“今天就开始吗?”
“是的。”乔岫藩说。
林少省懒洋洋地坐在旋转椅上,握起一只钢笔,咬在嘴唇上。
乔岫藩递给他资料:
“你先做下这份卷子,我想知道你的程度。”
“又是测试?”林少省撇撇嘴,动手做起来。
乔岫藩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林少省不时地挠挠头发,前额几缕发丝被他挠得翘起,像刚泡好的拉面似的。
“别急,慢慢来。”乔岫藩边说,边把玩着手腕上的手表。
“你这手表不错嘛。”林少省突然凑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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