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谨慎地回头看着身后,似乎真的在演一部特工片一样。
凯瑟琳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不禁有些紧张。又想到那声亲切甜腻的“Cary”,不禁生气起来——她都没有这样叫过他的名字。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够了,亚当斯先生,你在躲什么?”
他皱起眉头:“难道你没看见?那个全身皮糙的女人……”
凯瑟琳满面怒容地打断他:“你欠了她什么?一杯咖啡?一顿晚餐?还是一辆凯迪拉克?”
凯迪拉克,这是几日前的戏言,难为她还记得。亚当斯忍不住微笑起来:“王后陛下,生气了?”
凯瑟琳愤怒地转过身去。
他有些无可奈何:“好吧,我坦白,她其实是《纽约时报》娱乐版的主编,正在四处找我,以便替她手下出气。”
凯瑟琳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可明明你们之前就认识。”
“还记得他们提到的马术俱乐部吗?我砸碎的相机就是她的。”
“可是这样对待一位女士,你不觉得太不绅士了吗?”话虽这样说,凯瑟琳心中却有一种快意。
“呃,坦率地说,我也这么认为。”
他顿了顿,微微一笑,又说:“不过如果再来一次,我还会这样做。”
凯瑟琳正怒目看着他,却听他轻轻道:“她采访完之后,私下开了一张支票给我。”
凯瑟琳的怒意顿时化为了愧疚:“对不起,不该勾起你不愉快的回忆。”
他的笑容中有几分自嘲:“无所谓了,人人都这么看。或许我本来……”
“不,”她急忙阻止他,害怕他又说出什么自我轻贱的话来,“别这样说,没有人这么想。”
他不再说话,只微笑着看着她,一直看得她低下了头。
她有些心虚地道:“至少……我不会。”
他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只轻轻抬起她的下颚,微微转侧:“凯瑟琳,有没有人说过,从这个角度看去,你很像一个人?”
凯瑟琳有些茫然:“谁?某个女明星吗?”
这一刻,初生的月光透过云层,投照在这小小的角落,将一切尘土杂物掩盖。上方凌乱的铁架也投下花树般的影子,斑驳而làng漫,洒了两人一身。
“谁知道呢?”他的笑容也如月色一样温柔,“也许是我剧本中的公主。”
凯瑟琳的脸顿时红了——这算是示爱吗?
没想到这一刻来得这么快。她不禁有些慌乱。
他似乎没有注意她的神色,而是专注地看着她,拢起她脑后的金发,小心地盘在头顶,又轻轻摘下她的眼镜,将她的脸转出微侧的角度。
而此刻,她就如一个温顺的洋娃娃,任他打扮。
亚当斯注视着被他悉心“打扮”好的凯瑟琳。终于,他展颜微笑:“凯瑟琳,有人在月光下吻过你吗?”
这句话有些突然,凯瑟琳不禁一怔。她随即明白过来,深深低下了头。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海波的涌动,和她心跳的声音。
他微笑着托起她的下颚,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
她不敢直视他的目光,羞涩地摇了摇头。
“那么,”亚当斯捧起她的脸,轻轻俯下身去,柔声道,“你是否愿意,尝试一下……”
月光与水波的映照下,他的微笑有些炫目,凯瑟琳本要抗拒,却禁不住闭上了双眼。
夏夜的海风拂过,她甚至能感到他的体温、他的呼吸寸寸迫近,最后在自己唇边微微停驻,似乎在等待着某一刻的到来。
每一刻的等待,都仿佛一生般漫长。
却和上次一样,轻轻滑过。
她霍然睁开眼睛。月色迷离,他的笑容依旧温柔而从容,此刻却足以让人恨得咬牙切齿:
“那么,你是否愿意尝试一下帮我写剧本?”
这样的玩笑未免有些过分。
凯瑟琳生气地甩开他的手,背过身去:“为什么是我?”她的声音中有些委屈,也有些羞恼,却也有些失落。
他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当然是你,若不是你抓伤了我的手,我怎么会连笔都握不住?”
凯瑟琳还在犹豫,已被他拖起手腕,向船舱内走去。
她轻轻挣扎:“去哪里?我的房间门口有记者。”
他的语气却不由分说:“我的房间。”
从一道布满灰尘与铁锈的舷梯下到底楼,便是三等舱所在。在昏暗的灯光中,两人穿过狭窄的走道。两边是一排排涂着棕色油漆的房门。凯瑟琳有些惊讶,这条走廊和楼上那条差不多长,只有三分之一宽,却密密麻麻地挤着将近五倍数量的房门。
这些房门窄而低矮,紧紧挨在一起,看上去就上一张张立起的扑克牌。
亚当斯推开房门的时候,她禁不住有些惊讶。
这与其说是一个房间,不如说是一个鸽子笼。没有窗户,进门只需要两步就可以走到chuáng边,还是一张双层chuáng。
一个gān瘦的肯尼亚人盘膝坐在上铺,怀抱一张稀奇古怪的乐器,正在自弹自唱。他衣着廉价而花哨,看上去应当是在街头卖唱的流làng艺人。
听到有人进来,肯尼亚人停止了弹唱,转过脸对着两人。凯瑟琳注意到,虽然是晚上,这个人脸上却戴了一副很大的墨镜,看上去尤为古怪。
她有些害怕地躲在亚当斯身后。
亚当斯却热qíng地介绍道:“这是凯瑟琳,这位是Mr.Obama,肯尼亚最负盛名的盲人歌手。刚从伦敦回来,正要去纽约时代广场召开他的……独唱音乐会。”
上铺的肯尼亚歌手推了推墨镜,向凯瑟琳做出巨星般的笑容:“很高兴见到你,凯瑟琳小姐。纽约是我世界巡演的第三站。”
三人都不禁笑了。
他们的话都有些夸张,却带着亲切而风趣的意味,仿佛是相jiāo多年的朋友,彼此调侃着。受到感染,凯瑟琳也渐渐忘记了拘束。
“另外,Mr.Obama还对肯尼亚民族医学深有了解,那瓶治伤的糙药就是他给我的。”亚当斯抬起缠着绷带的手,叹了口气,“估计等解开绷带后,这几条jīng致的抓痕要伴我终身了。”
肯尼亚人一面摸索着调弦,一面做出心痛的样子:“都怪我拿错了药,本该给他‘康复灵药’,却拿成了‘爱之魔咒’。要知道‘爱之魔咒’是多么珍贵,每个巫医一生只能配一次!”
听到“巫医”两个字,凯瑟琳用眼角余光偷偷扫了扫他的右手,脸上流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转念想到“爱之魔咒”,却又微微有些发红——这些痕迹,真的会永远留在他手上吗?
亚当斯将凯瑟琳的一举一动都收在眼底,却似乎并不在意:“看来我应该感谢Obama先生,说不定他今后会成为北美制药界的翘楚……”
“不不不,”肯尼亚人摇头打断他,“我对制药没兴趣,只想做个歌手。”
“好吧。”
亚当斯笑着将chuáng上的杂物推开,招呼凯瑟琳坐下,随口道:“说不定他儿子会成为制药界的翘楚。”
“不不不,我更希望他从事轻松的职业。”肯尼亚人认真地思索片刻,“不必绞尽脑汁,不用担心失业,每天只要衣冠楚楚地坐在豪华办公室签字和发号施令,还有漂亮的秘书和大批跟班……”他说着说着叹了口气,“有这样的职业吗?”
“有,”亚当斯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比如,美国总统。”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肯尼亚人调好了弦,正了正容色:“非常抱歉,见到两位很高兴,但我必须开始为我的巡演准备了。”
亚当斯摊了摊手:“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凯瑟琳还要道别,肯尼亚人已完全沉浸入自己的世界里。他深埋着头,夸张地轮转手指,在弦上弹出一个极高的音符。这声音犹如在风中抛起的一根细丝,刺人耳膜,倒把凯瑟琳吓了一跳。紧接着,一连串激越跳跃的曲调从他枯瘦的指上流泻出来。
这种音乐和凯瑟琳所受的音乐教育截然不同,听上去又嘈杂又混乱。
她呆呆地坐在chuáng边,正不知所措时,亚当斯把一沓厚厚的稿纸递到她手上:“王后陛下,开始工作了。”
Chapter6卿自多qíngKissandMakeUp
嘈杂的音乐声中,凯瑟琳拿起稿纸,看着上面大段歪歪斜斜的字迹,忍不住笑了起来:“Nicehandwriting.”
亚当斯举起缠着绷带右手,又用左手做出书写的姿势:“全拜陛下所赐。”
两人相视微笑。
异域色彩的音乐在房间中回dàng,时而高亢,时而低迷,两人不得不提高了声音对答。对于凯瑟琳而言,这似乎是一件好事,她不必担心自己语调中藏着的小小心思被他看穿,反而自如起来。
她认真地阅读着前文,忍俊不禁:“男主角的名字是Cary?”
“当然,”他并不觉得难为qíng,理所应当地道,“这样,观众才能记住演员的名字。”
“公主的名字还空白着,你准备叫她什么?”她抬头看着他,笑容中难得有几分俏皮。
“Mavis.”
凯瑟琳有些惊讶:“当今EUK王国的公主?”
他的语气仍然是一派理所当然:“这样,观众才会知道她是公主。”
“可是会有麻烦的……”她担心地看着他。
灯光下,他没有说话,只是微笑。这笑容带着几分戏谑,几分同qíng。仿佛在说,这分明只是个玩笑,可怜的凯瑟琳又当真了。
凯瑟琳霍然明白过来,她羞涩地低下头,埋怨自己怎么总是这么傻,一次次让他取笑。
幸好,亚当斯中止了她的尴尬,顺理成章地道:“那好吧,叫她凯瑟琳。”
“这怎么行……”凯瑟琳的脸发红。
“为什么不?”他微笑看着她,“多么漂亮的名字。”
凯瑟琳一时想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好道:“可你不是说,这是王后的名字?”
“所有的公主有一天都会成为Queen(2),当她们遇到心爱的王子。”
凯瑟琳的心一动,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低头摊开稿纸,随手写画着,喃喃道:“那她长什么样子?像白雪公主还是人鱼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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