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前就说了,练红霸是个很有感染力的人,所以他理所应当的……被带着吃撑了。
“我们起身走走吧,”晴明建议道,从他的表情上丝毫看不出吃撑的迹象,“绕着树林走走,路上我给你讲讲那对人偶。”
练红霸无可无不可的点头,两人一起走在仲春的树林边上,四面都是草木馥郁的气息,与晴明如同荒野的院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很早就在关注这座桥,那是我的师父当年在世时经历过的一件事,不过他并非主事人。”安倍晴明的嗓音很适合叙述,任何故事到了他那里,都有一种款款到来的味道,“当时主持这件事的阴阳师,与现在的阴阳头道尊大人有些关系,他们的流派向来奉行不择手段的做法,冲突时有发生。”
“黑川不是什么太平的水脉,汛期时常发大水,这座桥怎么也建不好,那么男人也很着急,接连下达了好几次诏书,责令阴阳寮和灵验的寺庙想出办法,那个阴阳师就前去自荐,说他有办法建起桥,只不过需要付出些许代价。”
“……那个男人是这个国家的皇帝吗?”练红霸问道,他歪着头,眼中闪烁着“终于抓到你尾巴”的狡黠,“晴明,不使用尊称可是大不敬。”
“真是苛刻啊。”安倍晴明笑道,“那么,我跟皇子殿下走在一起而没有落后半步,不敬的程度应该更为深重吧?”
练红霸满意了,他高兴的时候脚步更是轻巧,红发在身后甩来甩去。安倍晴明看着也忍不住微笑,他继续讲桥的故事。
“那个时候,圣上已经走投无路了,他说,如果牺牲在可以忍耐的范围之中,那么也无妨。”
“得到了这句旨意之后,阴阳师打起了【人柱】的主意。”
“我的老师却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严厉地拒绝这种行为,并且说,这种行为其实会给国家带来灾祸。老师擅长演说,有条有理的让圣上犹豫起来。”
“那个阴阳师最终仍然没有得到重用,愤愤离去,这件事情本来已经尘埃落定。结果过了半月,阴阳师又回来了,他向圣上呈上两只人偶。”
练红霸已经知道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那两只人偶代替活人成为了【人柱】。
这理应是最好的结果,但是……
“人偶已经有了灵智,它们像人一样有种种不同的感受,被镇压在桥下的寒冷寂寞,于它们而言也是极致的痛苦。”
“所以,是因为怨恨才伤人的吗?”练红霸提出了一种可能的推测,安倍晴明却摇了摇头。
“如果要报复的话,早就报复了,这座桥建成在几十年前,却一直到现在才出事,不像是报复,倒像是警示。”安倍晴明说到这里,感觉消化得差不多了。今天实属莽撞,他虽然没有汲汲营营于养生,吃太多也是不好的。
“回去吧,明天我们去神社拜访人偶的前主人。”
“难道是……”狐之助耳朵立起,“这座山上唯一的神社,不就是山背面的贵船神社吗?!那个阴阳师胆子真大,竟然敢偷神明的东西!”
“我初次知道此事,也感到惊讶。”安倍晴明叹了口气,“人生在世,总要对某些存在心存敬畏,人类在这森罗万象面前,终究太过渺小。”
练红霸看起来有不同的看法,不过他并不会随便反驳其他人的观点,只是在他而言,所谓敬畏之心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渺小到可以无视。他可以敬畏强烈的感情,敬畏挣扎前行的人类,却唯独不会敬畏神明。
……因为他祈求过了,在那大火之夜。
神佛漠然看着他的悲剧,看着他的挣扎,从来没有谁肯伸手帮他一把。
“小心脚下。”安倍晴明的声音忽而响起,练红霸闻声抬头,一身白狩衣的阴阳师正向他伸出手,宽大的衣袖像鸟翅膀那样垂落,温柔的不可思议。
“牵着我的手,跳过来。”
看吧,明明是无所谓的情况,却偏偏要无所谓的伸出手,真是个奇怪的人。
练红霸牵着安倍晴明的手,跳过溪水上的石头,两个人一同返回牛车处。这么长时间下来,练红霸对安倍晴明的戒心几乎没剩多少,所以在狭小的空间里共处也无所谓。他抱着车上的毯子堆成一堆,安详地枕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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