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娘心里固然明白,可她无法不劝慰几句,“殿下这是误会了国公。这些年,国公对殿下敬重有加,您当初把杨凯安插在国公爷身边,也只不过是担忧丈夫罢了,国公他明白您一番苦心,这才对杨凯十分重用,您二人心中分明都有对方,缘何非要说些伤和气的话呢?”
荣安冷笑:“好个敬重有加。说明他这些年做戏做得,连你们这些身边人都深信不疑。”
乳娘目光闪烁,见侍婢都站得较远,声音更低沉几分,在她耳边道:“殿下何不一了百了,绝了国公的想头?”
荣安眉头剧烈抖动,嘴角微抽,许久,只挤出个嘲讽的笑来。
乳娘猜不透她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一时顿住,静静打量着她。
过了许久,她按揉额头,将乳娘挥退,“你们出去,让我一个人静静……”
话未落,听见侍婢在外通传:“殿下,世子夫人来了,伤心得厉害呢,求您出面劝劝世子。”
荣安疲累不堪地抬起头来:“子谚那混账,又发起疯来了?”
世子夫人给放进来,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头上好大一块淤青,哭着扑跪在地上:“殿下,求求您,劝劝世子吧。再这么闹下去,国公爷又要气他,儿媳无能,实在劝不听他啊。”
荣安叹了口气,尽量将语气放温和些,“他又做了什么?”
世子夫人捂帕子哭得厉害:“他拿着剑,见人就砍,连儿媳都几乎给他伤到了,不知怎地,从黄姨娘房里出来就这般,也不知那贱蹄子如何惹恼了世子,如今闹得厉害,只怕惊扰了国公,世子定是又没好果子吃,儿媳这才大胆,前来叨扰殿下。”
荣安弹了弹指甲,许久没有说话。
世子夫人大胆抬起头,只见纱帐里,帝姬端坐无言,实在瞧不清她是何脸色。
这个婆母因身份高贵,向来有些阴阳怪气叫人难以捉摸,她谨小慎微了许多年,其实心里有些埋怨。
就在这时,听得里头传来荣安极尖锐的叱骂,“你确实无用,确实大胆!”
刷地一下,帘子在里头掀开,乳娘邱嬷嬷步出来,居高临下立在世子夫人面前。
“世子夫人,殿下身子不好,您身为妻室,本有襄助管束丈夫的责任,何苦拿到殿下眼前来,惹殿下一同烦心呢?”
再说,不过杀几个女人罢了,世子受了那么大的罪,叫他发泄一下怎么了?
世子夫人颓然跌在地上,抬头仰望邱嬷嬷瘦削刻薄的面容。
声音发颤:“殿下……是、是儿媳错了……”
当年嫁入卫国公府,多少人羡慕她呢。除了皇子,天底下最最贵重的就是卫子谚这位国公府世子了。
当年风光大嫁,多少贵女羡慕嫉恨,如今,她的日子过成这般模样,说与谁信?
一个从不与儿子讲话的公公,一个病病歪歪不见天日的婆婆。
一个整天与丝竹酒色为伍的丈夫。
满院子抢来的、买来的、各方送入进来的女人。
成婚第一年,生了个女儿,堪堪过了周岁便夭折了。谁想丈夫再不肯近她的身。
如今却是,连想近身都不能了。
卫国公府钟鸣鼎沸,是一等公卿人家,可人丁单薄,第二代,只有卫子谚一个孩子。传说,国公爷洁身自好,只亲近妻子一人,可她嫁入进来五年了,她知道,根本不是那回事。国公和帝姬,根本就是形同陌路的人啊。
世子给外人伤成这样,帝姬伤心欲绝,国公生生压制住母子俩,不许他们去寻仇人麻烦。
是何道理,是何道理啊?
……………………
卫国公此时并不在府内,他兴冲冲地,乘轿赶往城东大营。
人在营前下轿,守营兵卫一见他的车轿,就恭恭敬敬地上前:“参见国公爷,此行可是来见将军?”
卫国公摆摆手,抬眼,见一队行兵正从面前走过。领头一人,手持长剑,身穿甲胄,年轻的脸上已有了沉沉威严,大喝一声“跟上”,声音洪亮有力,英气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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