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水里浮浮沉沉,好容易攀住边沿,仰头望着木奕珩,“奕珩,你对亲父出手,有违人伦。木文远口口声声说,待你如亲子,他就将你教成这般?”
“你不是小孩子了,你能在临川王身边两年,能在威武侯手下全身而退,我相信你不是你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样鲁莽蠢笨!奕珩,你要明白为父的苦心。你带妻儿搬出来,我不逼你改回姓氏。你依旧是你。你在自己的家里,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你想纳妾,我可以将全天下的美人搜罗来给你。你想升职,拼却这张老脸不要,我替你铺路奔走!你细想,钰哥儿多一个人疼他,有何不好?旁人知道你一家三口与我亲厚,你和你孩儿的路,也将更易走。只要你点头,我甚至可以给你更多!”
就是献上他余生一半寿数,就算叫他就此致仕归家,他亦无怨言。
“哦?”木奕珩蹲下身,饶有兴味地欣赏卫国公少见的狼狈模样,“你的意思,为我,什么都肯做?”
卫国公坚定颔首,“奕珩,从前我不知,你是我和她的孩子,今后,我不会再许任何人欺你、笑你……”
木奕珩朝他摇头:“我想要的,可不是这些。”
“你要什么,我都……”
“国公爷,我从没瞧过您在谁面前卑躬屈膝啊……”就是每年上门给木老太爷拜年,给人将礼品丢出来,人关在外头不准进,也没见卫国公有过一丝窘态,多半袍子一掀,淡淡温笑,“那学生下回再来。”每每行事,无可指摘,倒叫人觉得,木老太爷简直无理取闹不近人情。
木奕珩续道:“既然您这么有诚意,我也给您个机会。您瞧瞧,适才我这鞋子,在前头地上踩了一脚灰,您既然如此盛情,来吧,别客气,这鞋,不管您是舔是擦,都成,自然,您要表诚意嘛,我建议您还是舔干净,虽说您舔过的鞋,许是更叫人恶心,不过我可以忍着,等你舔完了再把它丢掉。如何?”
他说前面几句时,卫国公的表情就已绷不住了。
他能理解木奕珩对他有恨有怨有重重误会,可如今真相已揭,他出言不逊便罢了,还动起手来,更如此折辱亲生父亲,这……成何体统!
卫国公一脸沉痛地道:“奕珩!你也是做父亲的人,但愿你永不会,知道我此刻滋味。”
木奕珩不屑地轻笑一下:“卫老狗!你不过是个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哄了帝姬嫁你,替你铺路,扶你上位的软蛋。你也配当我木奕珩的爹?你这辈子,只配有卫子谚那样的狗儿子!少特么在我面前充长辈,什么血脉,亲情,我他妈不稀罕!你给我听着,我儿子,我老婆,你但凡敢再在他们身上动半点歪念,老子也有一万种法子,叫你后悔生出来!”
他重重一拳,砸在地面上头。再不看卫国公一眼,起身便走。
林云暖远远瞧见他朝自己走来,她站起迎上,木奕珩一言不发,伸臂勾住她腰,抱着她就朝外走。
林云暖见他神色怪异,心中不安,伸臂勾住他脖子,小声问他:“你没事吧木奕珩?”
木奕珩不语,一路脸色黑沉,出了院子,夺过一匹马,先把林云暖放在上头,接着自己坐了上去。
林云暖注意到他往城门方向去,扯他袖子:“木奕珩,不回去么?钰哥儿还在等我们……”
木奕珩不答,将她箍紧了些,左手一甩缰绳,纵马飞驰出去。
野外的夜,更显黑沉。
原本两人忙里偷闲得来的愉快时光,给一群不相干的人毁坏殆尽。
前有卫子谚、唐逸,后有卫国公。
独处片刻,竟是这样难。
林云暖远远瞧见夜雾中静悄悄的小院,心里有了准备,只想,若木奕珩想在此静静享受片刻独处时光,她依着他便是。
至于那幅画的事,她也可永不提起。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她一开始也不曾想过,自己会嫁与木奕珩为妻。
既决定牵手走下去,至少相互信任,相互尊重……
她心里头念头重重,给木奕珩抱下马,踢开门,直入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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