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败了,败给一个他从来不曾正视过的女人。
甚至他开始怀疑,这些年荣安的病,荣安的沉寂,荣安的无奈顺从,是否都为酝酿着更可怕的什么事情?
将叫他万劫不复,一败涂地的什么事……
窗未闭,轻轻的风吹起帐子一角,送来些许凉意。
卫国公翻了个身,突然碰到一个冰冷的物件。
抵着他颈子。
……
侧眸看去,顺着冰凉的刀尖,望向那条壮硕的手臂。
光线太暗,只能辨析出年轻男人隐约的轮廓。
不用瞧清五官。
卫国公知道是谁。
他和锦瑟的儿子。
木奕珩。 刀刃划破肌肤表层, 除金属的寒温, 还有液体沁出的凉意。
卫国公并没有闪躲。
他出奇平静地, 伸手捏住薄薄的刀刃。
木奕珩试图将刀尖再递入一寸。
久在黑暗中,他视线略能视物。
床上的卫国公, 似乎勾唇笑了一下。
木奕珩蹙了眉。
身后的烛火, 不知在何时燃亮。
木奕珩脊背发凉, 骇然回过身去。
无声无息,没有半个多余的人影在屋子里。
他九岁便习武, 耳力眼力都比寻常人精睿。他却没发觉, 身后谁人进来燃了烛台, 又无声无息地出去。
如果对方适才对他出手……
回神过来, 卫国公已从帐内坐了起来。
白色寝衣外披了丝袍,不知从哪掏出一块帕子抹了下颈中。
火光下, 白色丝帕中央一点殷红, 卫国公望住那红点叹了一声。
“奕珩,行事之前, 务要三思。你顺利潜入我公府之时,便未曾生疑过么?”
卫国公半是教导半是无奈的语气,叫木奕珩锁紧了眉头。
“若我如此轻易便能给人刺杀,哪里还会有今日的卫国公?”
朝堂纷争, 政敌无数, 这天下间无数的人想要他死。
卫国公见他抿唇不语,淡淡地瞥他一眼,自顾起身, 去桌边斟了杯茶。
茶水已凉透,卫国公过惯养尊处优的生活,冷茶入口,不由垂了垂嘴角。
他惯来喜怒不行于色,便是不悦,神色也是淡然的。
木奕珩就觉得,自己持刀在前,而对方面不改色,自己便如那跳梁小丑般,给人轻视忽略。
他“啪”地将刀往桌案上一拍。
卫国公身前的茶壶茶盏飞跳而起,溅起茶水点点。
卫国公抹去下巴上的水珠,颇不赞许地朝他看来。
“奕珩你瞧,你这般鲁莽冲动。”
“你便是恨不得撕烂了面前人,也该温文含笑,不露行迹,这般跳脱易怒,只会白白给人添了把柄,也易露出破绽,无法一击即中。”
“你越是深沉,旁人越是摸不清你的脉络。你越是平和,越易叫敌人放松警惕。笑语轻言,面不改色,当你出手时,才好一举歼敌。”
他瞧出木奕珩已然在暴走疯狂的边缘,心道,教子可慢慢教,眼前的乱麻却不能不解。
卫国公指着他身侧的圆凳道,“你且坐下。”
木奕珩眉头跳了跳。
说实在的,他从来没这么厌恶一个人。
便是讨人嫌如卫子谚,他最多便是揍一顿出气,不至叫自己憋得欲呕不呕。
眼前这位是端持什么身份在与他说话?他亲爹,生父?
他配么?
自小,他便只当自己是石头里蹦出的猴儿,从没奢想过严父慈母这种东西。
他眸子盯在卫国公身上,余光不住瞟向两侧。
他在盘算,自己究竟有多大的把握能在暗卫前来相救前,出手杀了卫国公。
卫国公挑眉瞥他一眼,淡笑:“奕珩,你还是稚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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