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哭过。许是昨夜哭了一晚。眼睛肿得惊人,像两颗桃核儿缀在眉下。
陶然是那种明艳的北方女子的样貌。
眉浓而直,鼻子高挺,大眼睛,素来喜欢骑马射箭,脸颊泛着蜜色。皮肤紧实弹滑,颇有光泽。
不像她,苍白太过,失了鲜活。
陶然正是她最向往的那种张扬果敢的女孩子。
爱憎分明,不拘小节,更让人羡慕的,是有这样好的家世,没有规矩束缚着她,自由自在地依着性子做自己喜欢的事。
哪怕爱上一个不应该爱的人,也有无数人支持宠溺,替她把那人夺来。
林云暖目光略过她纤细的腰。
用革带紧紧束着,也就两掌合抱那么窄。
木奕珩的手,曾在其上环过,当时他是什么心情?
可有**悸动,心猿意马?
林云暖沮丧地收回目光。
“郡主找我何事?”
陶然一反常态地沉默。
林云暖没心情与她打哑谜,站起身来,“郡主如果没事,民妇还得去给王妃娘娘请安,顺便告辞回去。”
陶然连忙站起身,想伸手拉她,见她面色不虞,神情疏淡,那手就退缩回去。
“嫂嫂……”
“不敢。”林云暖肃容道,“郡主身份高贵,我与外子不敢以兄嫂自居,请郡主称我林氏便好。”
陶然抿了抿嘴唇。
“我知道的,嫂嫂生我的气了。你怨我喜欢木头哥哥……”
林云暖强自压着怒意。她一听见对方提及“木头哥哥”就觉得自己要火山喷发。她和木奕珩之间都没什么特别的昵称,偏他成了别的女人的“木头哥哥”!
“郡主慎言。当时男女大妨甚严,外子倒没什么,不好污了郡主名头。”
陶然垂下头去,眼泪不受控制地滚了下来。
“我知道的……是我不应该,木头哥哥骂我不要脸……”
这一句倒把林云暖惊着了。木奕珩那么个嘴甜如蜜的色胚,会如此咒骂人家姑娘?
她抬头看向陶然,见郡主哭得肝肠寸断。
侍婢们都不忍心了,过来递帕子,抚郡主的背,劝她不要太伤心。
林云暖揉了揉额头,重新坐回去。
“可我能如何呢?我的命是他救的。那么多侍卫,当时都吓傻了。只有他,豁出性命不要,把我从虎口夺了下来。没有他,这世上早就没有我了。我心里放不下他,一开始只是感激,后来就离不开他了。那时他还没成亲呢,嫂嫂您也不是他的妻子。明明是我先喜欢他,为什么都来怪我,骂我不知廉耻?”
林云暖心头一涩,移过目光不忍再看陶然。
她怕自己会失控,怕自己做出什么可怕的事。对方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为心上人要死要活,甚至可以拼却身为郡主的尊严不要。她能为木奕珩做到这个地步么?
她的名头是早污了。
她是没得选。
从始至终的欲拒还迎顺水推舟,木奕珩决心远着她的时候,是她又不坚定地,把他留在自己枕边。
如果不是那晚她主动迎合,木奕珩会悄无声息地离开京城,回去临川。
木奕珩会娶的,可能就不是她,而是陶然!
林云暖揪着心口,痛得说不出话。
陶然的声音时断时续,不住哽咽。
林云暖递了茶过去,陶然感激地看她一眼,顺势握住她的手。
“我不是想逼迫嫂嫂把他让给我。不是想让嫂嫂因为我伤心。我只想每天能看见他,听他说笑话。想和他一起骑马,看他在林子里练剑。想看他笑,和其他的侍卫们闹。我看见他的时候,总是很开心。娘亲总是逼着我嫁人,我不想嫁。我心里只有木头哥哥一个,如果不是他,我宁可一辈子不嫁人。”
“可是木头哥哥有你了。他不要我。”
被陶然握着的手,有点痛。陶然很激动,抓着她的手腕,睁着大大的泪眼,“嫂嫂,如果我有法子忘了他,我不会来烦你的!如今木头哥哥生了我的气,怪我惹恼你了。嫂嫂,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他不要生我的气?不要骂我,不要对我皱眉头?我心好痛啊!嫂嫂!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这样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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