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开阳台的门,风把她灌了个满怀,将她睡衣的衣角吹得翻飞起来,像是也一同穿过了她的灵魂。风涌进来,发出可怖的声音,不觉有些阴冷。
他蹑手蹑脚地跟着到阳台里边的那间房里,这个房子的门窗老旧,落地窗要使劲才能合紧。她的力气小,玻璃门留下了一道缝。风声里和着她不甚清晰的声音,一同从缝里钻进来。
她贴着墙角坐在地上,曲着膝,两手交叠放在上边,把脸埋进臂弯里。她说:“『奶』『奶』,我再也见不到您了。每次我站在这个阳台上,总会有想要跳下去的想法,不是我贪生怕死所以不跳,是我还想和程景行走一段路。您常说这世上的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连情感也是孟婆桥上的一碗汤就能解决的东西。
那我再和他待久一点,待到他不喜欢我了,厌烦我了,我就下去找您。我一定要躲开孟婆,下一辈子的生活不用像这辈子这么优渥,但我想要所有的人都健健康康的,然后我找到程景行,一直追一直追,不管怎么样都赖着他不走,您说我想得好是不好?
他的父亲最近定了罪,他表面上什么也不说,心里肯定很难过。他也喜欢您,您走了,他也很伤心。我不想再让他担心,可是我好想您啊……”
她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话,声音里的哭腔浓重。这样全心全意喜欢他的姑娘,因为他才活着的小姑娘,真的好傻啊。他想不出自己能有什么理由抛弃她。
她坐在那里哭了很久,这才起身。程景行赶忙退回卧室,发现她却没有回来,往厨房的方向去了。她站在厨房中间望了一圈,最后把目光锁在一个较高的架子上。她掂了掂脚,把刀拿下来,可是她把刀放到了一边。
她挽了挽袖子,『露』出一截手臂。白瘦的腕子上,有几条暗红的伤口,伤口不是很深,边上还有血『液』凝固,红白相衬得更加瘆人。程景行只有昨天去青山寺的时候没有守在她身边,肯定是那个时候的疏忽让白恬有机会伤害自己。
他气得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光,可是下一秒,白恬再次拿起了刀。她面上依然是温和的,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这么残忍地对待自己,这么残忍地对待他。
她喃喃着,“就最后一下吧,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有人说,自残是会上瘾的。她嘴里的“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显然是很难的。反着冷光的刀锋渐渐靠近她的皮肤,即将划开她细腻皮肤的前一瞬间,她听见一声巨响,停止了动作。
程景行暴力地捶了一下门,这一下用了极大的力气,玻璃门受到这样的重击,从受力点开始绽开裂纹,顷刻间玻璃碎片落了一地。她看向声源处,他站在门框下没有表情,眼眶却泛着红,“白恬你想做什么?”
他上前两步朝她伸手,想要捉她的手,她一躲,像是犯了错的孩子想要隐藏真相,把手背到背后去了。他不说话,衬得他眉眼愈发单寒,她终是把手递到了他手中。她白日里用袖子遮着,他未曾发现这些伤口。
伤口已经肿起来,一道一道的,尤为显眼。他拽她的另一只手,把她拽进卧室,一言不发地取了医『药』箱给她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整个过程中没有说一句话,包扎完毕把她往被子里一塞,而后自己走了出去。他偏着脑袋,白恬看不清他的脸『色』。
她的手脚是冰的,被窝里也是冰的。她闭着眼睛,脑海里的画面全都是程景行红着眼睛的模样。
卧室的门没有关上,烟从外边飘进来,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抓紧被子,他好久都不再抽烟了。
她从被窝里钻出来,在客厅里看见他正在沙发上坐着,屋里只有夜灯发出的微弱的光,和他手中的烟,明明灭灭的星火。茶几的烟灰缸里掐着几支烟头,他注意到她出来,把脑袋别过去不看她。
她在他腿边蹲下,讨好的模样,“我知道错了。”
程景行不理她,她就去抓他的衣袖。他挥开,她就又去抓着,反反复复。
仍是没有得到他的回复,她只能撒娇:“我好冷啊怎么办,会不会感冒啊?”
“你真的不理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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