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你得搬家了。”顾钧将视线从林泽的脸上移开,漫无目的地在空荡简单的屋内来回游走着,“不过我想,这点你也早想到了。”
“只能说明老天或许真的愿意在最后给我一个不错的运气吧,”林泽坦然道:“我把自己给押上了,顾警官,麻烦你了。”
原以为林泽会因为被自己看穿流露出几分不安或羞赧,却没想到彻底说破后林泽反而自在坦然了,顾钧的心理微妙了起来,有些出乎意料但似乎这样的林泽更吸引人了,苍白、单薄甚至可以用柔弱来形容的这人忽然有了强硬的内核,或者是说他一直都拥有着强硬的内核,只是平时被包裹住了,无人察觉罢了。
刘子跃烦躁、窝火,而且是相当烦躁且相当窝火!即使是在借题发挥将张涛臭训一顿后,他心里的那股邪火还是没能消散多少,还没从终于让那个做事不着四六姓顾的靠边站的暗自庆幸中醒过神来就发现自己背上了一口巨沉的钢筋铁锅。
吴芳的案子是顾钧破的,虽然目前存在了不少对他破案方式的诟病,可证据和事实都证明了此案没有疑议,那他刘子跃要接手的案子是什么?十五年前的旧案!
住了一段时间医院的刘子跃觉得自己可能是吊针挂多了,脑子里也进水了,顾钧的名声和案子完全是两回事,他怎么一开始就认为是一回事呢?顾钧是不是奉公守法自有监察部门去调查,而他刘子跃只管查案,查刑事案,查曾经被高高挂起的悬案,查一桩牵扯无数人的旧案,其中还包括省级领导,简而言之就是他刘子跃要干的就是得罪人且吃力不讨好的活。
查不出,只能证明他刘子跃确实能力不行。
查出了……呵呵,刘子跃应该更愿意承认自己能力不行吧……
如果刘子跃听到了张建军和顾钧的闲聊,他应该会哭,哭郭局真是个偏心眼没原则无下限的领导。
郭局如一尊弥勒佛般地镇守在他的办公室里,手里依旧捧着他心爱的黄山毛峰,案子既然被翻出来了,就算没有结果也必须要走个过场,这种事刘子跃比顾钧合适。
再好的黄山毛峰泡到第三次时,也淡了,很难再咂摸出荡气回肠的滋味了。
已年过八旬的贺老爷子精神矍铄,贺天凌规规矩矩地站在花圃边上静静等候爷爷侍弄完他心爱的花草后再拨冗来搭理他这个孙子。
老爷子偏爱月季,家里人便四处收集不同品种孝敬哄老爷子开心,花圃中除了月季外其它种的就是瓜果蔬菜了,按照老爷子的说法就是这些既能开花也能吃,比那些开了花后就等死的花草有用多了。
一家人也只敢默默地瞅两眼占据了花圃大半江山的月季,然后一副月季也是会结出可食用果实的恍然觉悟感。
整个贺家大概也只有贺天凌知道爷爷为何这么喜欢倒腾月季了,是因为奶奶,也因为早逝的长子,也就是贺天凌的父亲。
奶奶生前偏爱月季,更喜欢收集快要凋零的月季花瓣晒成干花,香香的塞进用柔软的绸布做成的小袋子中,放在儿子的书柜、床头及书桌上,他从一开始觉得这样不够男子气到最后离不开这种熟悉的香味,在自己的办公室、车里也都摆上这种自制的干花香囊。
贺天凌的父母是在一起前往高原的途中翻车离世的,当人们找到这对夫妻时,他们紧紧相拥在一起,男的手中还握着一只染满血迹的香囊。
也许在远离家的地方,这个香囊就代表了某种亲情的寄托和牵绊,没有人能体会当生命即将逝去时,他抓着这个母亲制作的香囊在想些什么,也许是能找到一丝慰藉去抵御死亡来临前的恐惧,又或许是后悔这样轻率的远离,从此与慈爱的母亲及亲爱的稚子天人永隔。
奶奶是在父亲离世的第二年病逝的,从那以后爷爷开始种起了月季,笨拙地学着奶奶生前晒花瓣制作干花香囊,每一年的干花香囊贺天凌都保存着,即使那些久远的早已没了香气一碰就可能化为粉末的干花,他也小心翼翼地装在一个防潮防霉防蛀的盒子里,谁也不让看,也没让任何人知道他收藏着。
贺天凌神色淡淡地注视着花圃中忙碌的老人,眼中却难得地流淌着温情、依恋和些许的伤感,但是在老人起身转头看向他时,他迅速地垂下眼眸,再抬眼,无痕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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