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痛了。
无论是尝试过多少次,这种疼痛也是能够摧垮一个人的;即使是再拥有钢铁意志的妖,也能在这样的痛苦下败下阵来。司景的后腿抽动着,茫然地瞪大眼,不知是看见了什么,露出了凶光。
杀了他!
幻境里的他高举起刀,重新架上了那人脖子。
这些东西,都该杀,都得杀——
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黯淡的血色,这天,这地,这人,他们好像都是张大了嘴的兽,狰狞着要把他吞吃下去。痛楚无边无沿,可就在这混沌中,他却闻到了另一种气息。
熟悉的……
像是只温和的手,一下子把他的烦躁不安全都熨平整了。有什么人紧紧地抱住了他,一下一下摸着他的毛,声音分明并不大,却像是带着穿透一切的强大力量,猛地扎进了他昏昏沉沉的脑海里。
“小花!”
身体被反复摇晃,轻声地哄。
“小花……”
司景疼得张开嘴,下意识咬住了什么,像是人的手臂。手臂的主人并没有躲,反而将那块皮肤向他嘴边又凑了凑,由着他把尖尖的牙齿刺进去,温度没消失,疼痛着痉挛着的筋脉却像是被抚平了,无数条茎叶从男人的袖子里钻出来,织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猫崽子躺在这网上,咬着男人的手,尝到了略微腥涩的血味。
腥涩,却香甜。这味道如同一剂舒缓剂,慢慢将那些痛楚都淹没了。痉挛逐渐退下去,男人像是看出了什么,顿了顿,猛地把另一条手臂也划破,将那些血挤出来,一点点喂进他嘴里。
猫崽子的嘴微微颤抖,鼻子被血染红了一小片。阚泽抱着他,心却砰砰跳的愈发厉害了。
若是上一次看见时,他还不知晓这到底是什么;如今,他已经明白了。
春天才会有,每月一次,从午夜开始——
这是天罚。
可司景怎么会有天罚?
他的心跳如同擂鼓,再次低下头,认认真真地看着猫崽子的模样——奶茶色的毛,眼睛是漂亮的橄榄青,圆而大,浑身上下只有尾巴上有一小抹橘色,高高翘起来时,就像是个倒过来的感叹号。
他曾无数次想过,这模样,当真是和当年的小花像极了。他也想过,司景不是那只猫,那更好;毕竟,当初那样的苦,他宁愿司景从未受过。他希望司景生下来就是拥有万千宠爱的,被捧着,被护着,平平安安,一路顺遂,永远能嚣张地冲人炸起一身的毛。
……可若是他就是当年的小花呢?
若是这份相像,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呢?
阚泽之前从未考虑过,他知晓小花只是只普通的猫,虽然开了灵窍,却并未到成妖的时机。这么些年,他始终相信,小花定然死在了当年的炮火里。
一只没有成精又心心念念着报仇的猫,会被战争吞的渣都不剩。
但此刻把司景和蛟龙联系起来,他才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兴许司景并不是独自成精,而是借用了蛟龙的修为,那短时间内成精,并非全无可能。
……
等等。
阚泽的念头忽然一顿。
司景。
在这之前,他未曾仔细琢磨过这两个字。如今回想起来,当时养小花的那对村民,他们的名字是……
他从记忆深处看到了那两个名字,心尖尖忽然间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一对夫妇,男的叫赵大司,女的叫李春景。
……
不会有错了。世上哪会有这么多的巧合?
阚泽的手停顿许久,终于放置在了怀中猫崽子的头上。他慢慢加大了些手上的力气,一时间说不出心头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只是浑身上下仿佛也跟着这傻猫崽子一起疼——他把其中的一只爪子握紧了,甚至不敢去想,这么些年来,司景独自苦苦支撑,该有多难过。
该受过多少痛、吃过多少苦?
司景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勉强掀起眼帘,像是认出了人,细弱地叫了声。嘴贴着男人手腕上的伤口,他伸出舌头,慢慢舔了舔,眼里含了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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