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我是世界上最倒霉的那批人之一,超人。”她继续说道,“三个月之前,我的父亲因病去世,一个月之前,我的母亲产生了老年痴呆和中风的症状。”
“也许是我太懦弱了,但我看不到我的生活还有什么希望。”
超人悬浮着,一语不发。
“……你不反驳?” “我不打算说服任何人,女士。”超人说。
他的身形在帝国大厦顶层的狂风中依然稳定得惊人,透出令人目眩神迷的伟力。
好像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动摇他,没有任何东西能打败他,没有任何东西能击溃他,好像他在任何情境中都能保持这样的冷静和坚定——
神啊,她想。
有那么一瞬间,她确信她因为自己的懦弱而仇恨他。
尽管他没有犯什么错,如果浪费他宝贵的时间努力让她眷恋人世不算一种错误的话。
“你不‘需要’说服任何人,超人。”女人细微的声音飘散在风里,有股紧绷到极致,紧绷到已经接近破碎的张力,“你是超人——我是说,难道你会碰到和我一样的问题吗?”
这时候她的情绪与其说是痛苦和绝望,不如说是灰败和了无生趣。
普通人的人生就是这样的,他们其实根本没有机会碰到太多太黑暗的事情,多数时间里他们经受的挫折也不过是普通的挫折,他们的人生低谷也仅仅是普通的人生低谷,没有多少深仇大恨,不涉及什么秘密组织。
他们平凡而沉默地生活,平凡而沉默地欢笑,又平凡而沉默地受苦。
世上有更多的人比你受更多的苦,卡尔想,但他心里十分明白做这样的比较并不公平。
人和人对幸福和痛苦的定义不同,对得到和失去的定义也不同,一个流浪者失去了半块面包的痛苦和一个亿万富翁失去了全部财富的痛苦值在这两人身上是等同的。
超人只是浮在半空中,默默地注视着这个轻生的女人。
他蓝色的眼睛里仿佛带着仁慈和悲悯。
如果他真的仁慈和悲悯,为什么他没有给出任何安慰?
如果他没有仁慈和悲悯,为什么他又始终注视着人类,从未有一天放弃过救助他们?
她仰起头和他对视,像一个渴求臂膀的女人仰望一个拥有力量的男人。在那无悲无喜的蓝眼睛中,在那双臂环绕在胸前的人间之神眼里,她感受到剧烈的悲伤,还有莫大的痛苦。
“神啊——”她跌跌撞撞地后退着,最后跪坐到地上,发出一声嘶哑的恸哭。
超人凝视着她,说:“我很抱歉,女士,我很乐意为你做些事情,但我无法帮助你。也许你愿意听一听我的想法,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他停顿了一会儿,但那女人只是埋头痛哭,于是他继续说:“我没有遇到过和您类似的难题,但我确实遇到过很多麻烦,有些麻烦可以彻底根除,有些麻烦则像野草一样源源不绝;有些麻烦为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有些麻烦则必不可少。我解决问题,尽我所能,但始终有些问题我无法解决。”
“……然后呢?”
“我学会视它们为同伴,与它们共处,女士。”超人说,“这很难,可是坦诚地说,也很有趣。”
轻生的女人露出一个憔悴的微笑。
“谢谢你,超人。”她说。
太阳已经滑落到超人的足下,金红色的光芒没能穿透他的躯体,在她即将被笼罩在阴影中的时候,超人轻轻地移动了一下,为夕阳的余辉让出了位置。
她苍白的面颊和嘴唇被涂抹上一些温柔的血色。
“我的故事讲完了。”她说,“如果我现在跳下去,你会信守承诺只是旁观吗,超人?”
超人凝视着她,没有给出回答。
他说:“那是个男孩,女士,非常健康。”
傍晚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光临了莱克斯集团。
他停在玻璃窗外,轻轻敲了三下,指节在玻璃上扣出清脆的声响。像是一种应答似的,窗户被打开了,同时响起的是莱克斯.卢瑟貌似平常,实则暗讽的腔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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