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完这番话,她故意做了一个不当心泄露秘密的震惊表情。
这种古灵精怪的表情,在这一类小巧年轻女孩,尤其是剃了短发、纹了一个神秘汉字纹身的女孩身上,往往有出人意料的效果。
有个戴眼镜的中年妇女注视她几秒,而后有点受不了似的捧着心脏说,我的天,她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淮真敛住笑,言归正传:“当然,介于我的时间并不多,这一点你们可以在我发表到报纸上的长篇大论上去求证。今天我在这里想要讲的,并不是连篇累牍的冗长政治论调,也并不是要讨伐谁的过错。我想说的话,大家也已经看出来了——关于敌意——西方对东方的,同时也是东方对西方的。敌意在如今的唐人街与白人社区,美国与中国之间扮演了重要角色,这无疑是令人沮丧的。作为一个华人,我反对说‘英国打开中国国门,靠的是枪炮、细菌与鸦片’,但作为一个华人,同时,我不得不接受,我们所痛恨的‘西方帝国主义’,确确实实给我们带来许多好处:比如摧毁父权社会与封建帝制——也许一百年后的中国气消了以后,最终会承认这一点。但同时也铸就了白人的优越感与有色人种的自卑,让彼此误解、远离、制造矛盾,最终难以和解。不论你们承认与否,就我而言,这两个伟大的民族无疑都是值得尊敬的。”
“作为一个受过公立学校理科教育,又兼具一点医学知识的学生,不论在我的论文中,或是我的以上发言中,我都实事求是的陈述了一些事实与我的感受。事实如同外科医生的手术刀,残酷、带来疼痛,却能治病——”
那群记者有人不禁打断她:“你在讲你与你男友的故事吗?”
她思索,而后微笑一笑说,“很类似。要建立一段健康、平等、互相尊重的恋爱关系,首先就得切割掉自己不知从何而来的自卑感与优越感。这件事需要双方做出巨大努力与让步——关键是,谁愿意先迈出这一步?”
她讲完这句话,终于喘了口气,坦然微笑。
一双双黑的绿的蓝色的眼睛静静凝望着她,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她已经讲完了。
她接着说,“关于以上所有陈述,都可以在我那一篇冗长累赘的论文上见到,在这里我不想讲更多,毕竟我只有五分钟的发言时间。所以,我讲够五分钟了吗?”
台下安静了几秒钟以后,身后女校校长起了个头。
一瞬间掌声雷动。 淮真在经久不息的掌声里微笑的站了一会儿,不知究竟应该在掌声中全身而退,还是等着有人来请她下去。
也不知过了有几分钟,那名“烂草莓”发起人整了整被他的大肚皮顶开一粒纽扣的衬衫,回头作了个“收”的手势,勒令掌声停下来,但并没有人理他。
直至他咳嗽声一声比一声高昂,旁边不知谁递给他一只话筒,他才得以用收束全场的语气说:“我相信,这是截止目前为止最让你们激动的一场发言,因为这女孩儿,相当的可爱,不是吗?”
一个华人女孩神采飞扬、调动全场气氛的所有功绩,全被他归咎给“因为她可爱”。
立刻有人“嘘——”了他一声,为这番言论喝起倒彩。
他并不理会这点,紧接着说,“不过大家别忘了,我们仍需要留一点提问时间,万一问答环节更精彩呢?”
不得不说,他这番话还是起了点作用。
话音一落,鼓掌与倒彩声渐渐停息下来。
他接着问第一排的教授们:“Aions for our g lady?”
教授们手头并没有事先准备好的与她论题相关的论文材料。
她立刻将手头装订成册那本论文递下去:只有两份,二十名教授不得不快速翻阅后再进行传阅。
在这之前,有记者代替教授做了这项提问工作。
纽约时报的记者问:“你怎么看待你们东方的父权制度与一夫多妻制?举个例子,你与你的白人男友为恋爱关系彼此作出让步,是否也意味着,你可以接受他娶别的妻子?”
淮真笑了一下,没想到记者会问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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