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说,“洪三爷与温少的律师仍还在清点安良堂的账务,等查清账目后,会有一笔钱转到你在富国银行的账上,约有八千美金。”
淮真当然知道这笔钱是从哪得得来的。
她说,“我会记得查看银行账户。”
Ni又说,“如果手头拮据,尽可写电报到温哥华来。”
淮真道,“若是真穷到上街讨饭了,也许我会的。”
Ni苦笑,又说,“温先生仍有一事放不下心——他希望你不要再去招惹那白人家的小子,他祖父不是好惹的。温先生希望你知道,他一心只想你平安。”
淮真想了想,说,“我也有一事希望能想让温先生知道:从汕头码头与仆妇走失那一天起,梦卿就已经死了。”
Ni深深看她一眼,似乎不知应当从何处感慨。但也只说他一定原话转达,也请淮真多保重。
送走Ni,淮真一回头,却见小六爷曲着条腿,坐在阿福洗衣穿堂的条凳上嗑瓜子,跟放高利贷的上门讨债似的。
一见她进屋,小六爷抬抬下颌道,“喏,五十块钱,给你还回来。”
贿赂仁和会馆打手被当场拆穿,淮真将钱叠了叠塞进衣服里,“小六爷可真大方。”
他也不客气,“那当然,小六爷做事你不放心,还背地里花钱找人盯梢着?”
淮真道,“我还不是怕小六爷年纪轻,扛不住。”
洪凉生地上瓜子壳落了一地,“小六爷在你心里就这么没本事吗。”
顿了顿,淮真问,“究竟温家人有没有做卖儿媳的事?”
洪凉生道,“谁知道呢?”
淮真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不也是剑走偏锋,还叫有本事?”
“说来我也想找个机会捣腾一下我爹和小妈遗留的产业,但一直找不着机会。他来了,也倒正好。”洪凉生笑一笑,“倘若他不曾做亏心,今日怎肯善罢甘休,连你面都不敢见灰溜溜地就走了。妹子,你说呢。哎……事不都解决了吗,还伤心什么呢?” 她去过一次花街,也去过市区警局,只去看了罗文,并没有见着约翰逊,和人问起,说他已回了华盛顿。当初她被关进来审问的警察还在,但并没人认出她来。
哈佛一年的五百五十美金的学费与身份证明、医疗证明一并加急寄过去,说东岸得三天才能收到,她不知为何急得不行,又去了帕斯域电报局,十美分一个字,发了三百多字的电报到恒慕义博士电邮地址下,询问几时可以入学。
恒慕义博士当晚回了电报过来,告诉她最早二月,让她在家里好好过圣诞、新年,还祝她中国年愉快。
一周后的回信里夹着八十八美金,说是帮她申请的奖学金得三月以后才能得到回复,恒博士仅代表个人给她一笔小小奖金,以中国新年利是的形式作为她在会议上表现优异的奖励。
罗文从警局回来以后,唐人街的几家洗衣铺都找上门来,说白人洗衣行不景气,意大利人也靠不住,不如唐人街的洗衣铺联合起来,将生意做大;上门洗衣统一上市定价,请几大工厂老板投资,自己也入股做股东;又能给安良堂以及一帮安良堂失业的四邑乡民一份活做,互为奥援,将危机挺过去。主意敲定那天,淮真将自己刚到账户的八千块钱扣除三年学费,统统交给阿福投资洗衣生意,反正也是投资,不如投资自家人,怎么也要做个最大头的股东。
之前赚得那笔钱,和西泽一起离开三藩市时统统取了出来,包括旅途中她给家人买的礼物和入学通知,都在在旅行袋里。几次见到黎红与雪介,她都觉得实在有点不好意思——去了一趟东岸,什么也没给朋友买。她等待着那些东西寄回来的那天,又着实很怕他把她的一切统统还回来了,就好像等不及三月来到,他对她的失望已经使他彻底灰了心似的。
恒博士隔天又经由她在电报上留的电话,打到她家里,说,“怎么没见到那份入学通知?”
她有点抱歉说:“入学通知弄丢了。”
恒博士诧异,“怎么会丢?”
她语气弱了很多,“总之就是……就是丢了。很要紧的话,我去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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