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真发起愁来。那可是真的愁。
这……可是一个狼烟四起的岁月啊。
这样一个年代,活在哪里会比较轻松一些?
淮真盯着信,头有点大。
老兄,你在信纸中多留个通信地址抑或联系方式,不也比这一番鸿雁传书情意绵绵强?
看吧,媳妇丢了,这下找不回来了吧。
她小心将信纸折回信封封存好,搁在干燥的铜质化妆镜前;从水中捞出沉而重的袄子,放清水淘洗干净衣服与浴缸,费了点力气,将衣服拧干挂在门后铁栏杆上。
正待要打开浴室门取外间盥洗室脚凳上,突然听得外间一阵响动。
似乎有人闯进外间。
仆人有点慌张:“……安德烈先生告诉我他邀请你们去沙龙了,怎么突然回来了?”
“哈。我们这位安德烈先生果真私藏了黄人。”来人问道:“谁准许你来这里的?”
后半句是对罗文讲的。语气很差,是内华达口音。
女仆答道:“是安德烈先生的朋……”
“想被立刻解雇的话,你可以继续替她回答。”
“抱歉,先生。”女仆噤声。
“你叫什么名字?”
“罗文,Kwai.”
Kwai不知是个什么姓氏,大概是夫姓。
“中国人。”
“是的——华裔。”
“因为什么来这里。”
“我、我女儿染了跳蚤,需要借用盥洗室洗个澡……”
淮真刚套上借来的干净底裤,听见罗文这样回答,她心叫不好,立刻将身子挡在门后头,从门缝去取外头挂钩上挂着的干净外衣。
那人敏锐无比,听见这头动静,转过头来。
女仆大惊,追上前道:“先生,你不能进去,这样太失礼了……”
从门缝一瞥,那深色身影已大步走进盥洗室外间。
那一刻淮真手指刚触摸到柔软里衣面料,料子瞬间便从她指尖滑走了。
既知为时已晚,她及时收回手,死死抵住浴室门,立刻撞上外头一股强劲推力。
“嘭——”地一声巨响,她别上插销,背靠浴室门有些惊魂未定。
只差一点,门便再没机会合上。
外衣连同胸衣全在浴室外那男人手里,此刻,她全身上下就只一条白色底裤。
筛进门下通气缝隙的光被挡住些许。从那里,她看见一双深棕色罗浮停驻在门口脚垫上。一墙之隔,那人似乎在使用最后一点耐性命令:“门打开,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温孟冰,字枕凉。原主相公公,这位不是男主,凶巴巴的那个才是男主。 听得那低沉男中音,淮真突然想,这一名会不会是电梯外那名会讲广东话的白人?
淮真隐约记得,罗文似乎说过梦卿不会讲普通话与英文。
犹疑间,门外人果不其然,非常贴心的用粤语讲:“畀你一分钟。”(给你一分钟)
仆从小声提醒:“这位女士真的是安德烈先生的朋友——”
“我不认为安德烈会有一名——黄种的——女性朋友。不应该,也不可能。”他平静的替安德烈宣布完毕,回头,语种切换自如,语气极差:“你等紧边个抱你返三等舱?一分钟到,冇人来,唔好怪我叫船警请你离开。”(你等谁抱你回三等舱?一分钟到,没人来,别怪我叫船警请你离开。)
淮真侧耳去听,看罗文答不答。
罗文没有吱声,证明门外人的确惹不起。
她只好从极度匮乏的粤语词汇里捡了一个字——“好”。
从挂钩上取下湿而重的袄子,慢慢穿上。
衣服沾了水,窸窸窣窣的,外头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仆从道,“先生……”
白人声音很轻:“这不关我的事。”
衣服皱巴巴贴在淮真身上,她低头抻了抻,推开门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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