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遇到了什么让她悲伤的事情,可作为主持人,出于职业素养,她又不能现场崩溃,破坏晚会的完整性,所以,她在强忍。
罗晟心有好奇,但来不及细究,晚会就结束了。
他为她留到了最后,但最后还是得散席,这多少让他觉得有些遗憾。他想,至此一别,不知道又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没想到,出门就再见了。
当他开车经过会场的大门口时,她正好穿着谢幕时穿的黑色礼服,提着长长的裙摆,从里面跑出来。
像个出逃的公主。
他脑海里闪过这样一个浪漫的念头,然后,他的车速就彻底慢了下来。他只是想看看,公主要逃到何方,谁曾想,她踩到裙摆,横冲直撞就朝他的车扑了过来,他猛打方向盘,才没有撞到她。
可是,她还是跌倒在了他的车旁。
这简直就是大型的碰瓷现场!
若不是知道她有骄人的工作,并不差钱,他会以为,她是故意的。
他连忙下车去扶她。
“你没事吧?”他问她。
她没有回答,眼眶依然蓄着泪,不知是刚才的遗留,还是当下疼出来的。
“有没有受伤?要不要送你去医院?”他继续问。
“送我去医院!”她猛然回神,“求你送我去医院!”
他讶异于她用了一个“求”字,礼貌地回:“你差点被我的车撞到,送你去医院是应该的。”
应该吗?应该个鬼!
上车之后,他想在导航里搜索这附近的医院,哪知,她提出来,让他送她去三门峡的医院。
三门峡?
连皮都未必有蹭破的一点小伤,竟然要跑去四五百公里之外的三门峡医院看诊?
她疯了,才会对他提这样离谱的要求,他也疯了,才会同意。
也许是夜的力量本身就具有魔力,也许是她提裙跑向他的画面太像童话,总之,他很想做保护公主出逃的骑士,带她远赴他乡,带她销声匿迹。
那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开长途车,整整五个小时,从辽城到三门峡,她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什么。他怕她冷,调了空调温度,还把外套脱给她,她也不说话。
到了医院,他才知道,她爷爷去世了。
老人三年多前被确诊为心脏病,一直瞒着她,直到最后因心脏麻痹去世,祖孙俩阴阳两隔,她才知道,爷爷病了。
悲伤、痛苦、自责、内疚……
那一晚,他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无数种情绪,但是,她始终没有掉眼泪,她平静地跪在医院的太平间里,比来时更像一个木头人。
后来,走出太平间,送她爷爷来医院的邻居过来安慰她,劝她死者已矣,生者一定要坚强。
她点了头。
那个女人见她这么平静,微微放了心,她对阮妤说:“你没事,你爷爷就放心了。他从前总和我们说,你身边无父无母,就他一个老头带着你,老天对你不公平。可纵然他心底怜你爱你,也不敢对你太好,他就怕对你太好,有朝一日自己走了,你会舍不得,你会太过伤心。阮阮啊,现在他人也走了,你可千万不要计较他往日对你的那些严厉。他是太为你着想,才会对你不苟言笑。”
阮妤忽然暴风痛哭,哭得整个人在走廊里笔直地岔过气去。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这种遗憾,没有经历过的人都不会懂。
她得多痛苦,现在的她终于有了反哺孝顺的能力,一手将她拉扯大,爱她爱得如此深沉的老头,却永远撒手人寰。
罗晟陪她挂了水。
等她醒来,她又变回了那个冷静的阮妤。
她在三门峡留了两天给爷爷料理后事,罗晟混在往来吊唁的人群中,陪了她两天。
两天后,她不堪重负,再次累倒。
又是罗晟陪她挂水。
医院里,他接到朋友的电话,朋友问他人在哪里,怎么跨完年就不见了踪影,他说三门峡的医院,朋友惊诧不已,赶忙询问他得了什么病要跑这么远去就医,他看了看躺在病床的女人,自嘲一笑:“大概是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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