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富贵表哥来了,钱家两个表弟都是激动无比,嗷嗷叫着扑上来亲热,想得不得了。
“喔哟,这是想我呢,还是想我带来的好吃的?”
曹富贵笑得阳光灿烂,一手拎起一个,想要“飞”着玩,差点闪了自己的老腰,他扶着腰叹声连连:“青柱又蹿高了,怎么越来越瘦?青石也是,拎在手上都不压秤了。”
曹连秀看侄子笑语殷殷,瞬间翻过了方才那副哭丧的嘴脸,不像是家里有啥大事的模样,她也放下了心头大石,急急问道:“家里缺粮啦?姆妈阿爹都好吗?当真难到这地步了?二哥,你们吃饭没有?饿不饿?富贵,侬放心,阿姑怎么也……”
“停停停!”富贵长叹一声,“阿姑啊!我要不这么嚎两声,这帮子街坊邻居都要把阿拉围观拆卸了,多少麻烦。阿爷阿奶都好,屋里也不缺粮,靠山吃山,总比你们城里凭个本本吃得多些,侬莫瞎担心。”
“当真?”大姑将信将疑,把目光转向二哥,富贵那张小嘴天花乱坠,牛都能吹上天去,二哥说一句,那是一口唾沫一口钉,实在人。
钱老太太也笑:“侬个小鬼头,心比比干多一窍,嘴比抹油滑三分!讲得阿拉一楞一楞的,真假哪里分得清。”
富贵哥连叫冤枉,比手又画脚,对着钱家老太太和阿姑,还有两只小萝卜头,绘声绘色地吹嘘了一番自已深山发现栗子林,大队里又惊现丘家粮砖的传奇故事。那叫一个惊险刺激,一波三折,别说两个孩子听得眼睛放光,惊叫连连,就是两个女人家都惊叹不已。
曹二笑在一旁笑呵呵,拼命点头,敲定大侄子真金十足的大功劳,虽然有些事打死不能说,可大队里千多号人都要承他家富贵的情咧!
富贵哥得意地掀开筐子盖,里头整整齐齐堆满了“出土”的粮砖,见证着他的“故事”。
“哎!青石,这东西我们不吃,我要拿来用的。”富贵一把抓住青石的手,这孩子听故事听得口水直流,捧起块“砖”就想啃了尝尝看。
“快放下!”曹大姑忙拖过熊孩子,听侄子的安排。
富贵和二叔将面上百十来斤的“粮砖”搬出来,堆到一旁,露出了底下的新鲜栗子,还有一堆肉。
“肉——”青柱惊叫半声,立时被老太太捂住了嘴。
富贵嘿嘿一笑,不太在意地挑挑眉:“靠山吃山么,随便打了只熊,带来点给亲家奶奶和大伙尝尝,也就是吃个新鲜,没啥!”
钱家老小倒吸一口凉气,目光灼热,炯炯望向一脸淡然的富贵哥,娘哎!打只熊吃肉,这还叫没啥?! 钱家姑爹和钱老先生回家看到富贵两个来了家里,也是欢喜不尽。
比起富贵上次来, 两人都瘦了一圈, 学校也好, 工厂也好,虽然是定量供应粮食,这个量是比以前缩水了许多,粮食里也掺杂了许多“代粮”。番薯梗、番薯叶、各种菜干、麸皮加入米面中, 磨制成粉做成饼、馒头, 样子寒碜不说,那个味道更是一言难尽,又糙又涩难以下咽。
就是这样的粮食,供应也是非常紧张, 连青柱他们的学生定量都减了。
报上开始宣传鼓励人扎根农村,精简下放城镇人口, 动员安置到农村去。各个单位都开始清退人员, 精简减非生产人员, 充实生产战线。
虽说近期动员安置的,都是这两年从农村新近进城的“新职工”,但是谁也说不好以后的形势会怎么样。农机厂是县里的大厂,这一个月动员“安置”了近五十个职工,各个车间和生产环节上的工人都有些人心惶惶,生怕精简到自己头上。
物质上的困难带来的还不只是思想上的波动, 更是影响了人们的身体, 车间里大多是力道十足、人高马大的汉子, 力大能吃也能干,一旦粮食营养跟不上,走路都是飘的,搬个铁铸件都会不小心砸了脚。
钱恩海是铸工车间的车间主任,手下大大小小也管了几十个人,要做职工们的思想工作,压服波动,保证安全生产,又要应付上级的“指标”,动员精简,忙得是焦头烂额,嘴边燎泡都起了一串。
他自己当个小干部,工资稍比一般工人多几块钱,家里的拖累也不重,有时实在看不过眼,能帮就帮一把,不能饿着老婆孩子,也只有从自己嘴边抠下粮来帮,这气色当然是好不到哪里去。
52书库推荐浏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