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味妈心里一颤,眼圈红了,轻轻把爱国从萧铮身上搂了过来。
“开门开门查水表了!”
门外传来一个清脆而顽皮的男子声音。
屋里的几个人先是怔了一下,余味妈反应快,咧开了嘴笑了起来,“他爸快开门,是臭鱼的同学小贝,这臭小子,也是快三十的人了,还这么没正型呢!”
门开了,余味爸只感觉眼前一花,一个白衣人影已经从他身边“嗖”地窜了进去,他凝神再看,后面还剩下两男一女,正是路虎、林淡如还有上次在余炸鱼那吃饭的那位美籍华人洛思中。
“哎妈,大姨你抱的这是谁家孩子啊,咋跟你这么连相呢,要不是知道臭鱼还没有开枝散叶,我还真以为这是您家大孙子呢,这长得跟雪团似的,和大姨您一样儿,也忒白忒俊了!”
贝克韩一阵风似的冲进屋里,把萧铮从沙发上一抻,“一边呆着,该gān啥gān哈去!”自己一屁股坐到余味妈对面,拉着爱国的手便开始稀罕,弄得萧爱国这样一个小人jīng一时间都有点手足无措,小眼睛在他俊俏的脸上骨溜溜地转。
余味妈跟后进来的三个人打了招呼,目光和余味爸碰了碰,刚想张嘴说话,对面的贝克韩先开了口。
“大姨,姨父,给你们介绍下我男朋友吧!”
他伸手朝站在门口的洛思中勾了勾手指,“你们都见过的,洛思中,看着是个中国人,其实是个huáng皮白瓤儿的美国佬,上次吃你们家姨父做的菜吃上瘾了,非得让我带他登门拜师学艺来!”
洛思中礼貌地朝余味爸和余味妈点了点头,“大姨、姨父,上次在你们家店里吃过的美味直到现在还让我还念念不忘,小贝跟我说,让我这辈子都不要指望他学会做菜,所以我专门跑上门来,想看看你们能不能传授我几样美食的做法,以后就算不在北京自己也可以试着做来吃了。”
余味爸在一边搓了搓手,笑眯眯道,“这是小事一桩啊,你喜欢哪几道菜就跟我说,姨父一会儿就去买菜买料,正好大家都在,咱们一边学着做,一边就当给大家打打牙祭,今晚上就在姨父家喝点儿。”
余味妈瞪了他一眼,起身走到贝克韩身前,“小贝你刚才说的话大姨没太听清楚,你说这个洛什么中的,是你朋友还是你…”
“是我男朋友!”贝克韩没等余味妈说完,便gāngān脆脆地打断了她。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现在的男孩子都怎么回事儿,臭鱼这样,你也这样,好好的姑娘家不喜欢,怎么偏偏都喜欢跟自己一样的老爷们儿呢?真是邪了门了!”
余味妈的目光在贝克韩和洛思中之间来回打了几个转儿,不断摇着头。
路虎走到她边上,拉了拉她的胳膊,“谁说的谁说的,大姨,也不都是啊,我可是一直喜欢姑娘,喜欢俺们家的天仙林姐姐!”
林淡如瞪了他一眼,四处看了眼,发现余味一直不在客厅里,萧铮竟然也不知道啥时候溜了出去。
路虎抱着余味妈的胳膊:“不过大姨啊,这感qíng的事儿,其实还真没有个绝对,就说萧铮吧,我认识他也有四五年了,小萧萧这人吧,咱不说打着灯笼找不到,也肯定算现在难得一见的好男人了。人高马大长得帅不用说了吧,关键他这人心眼儿实在、厚道,对他认准的人那叫一个掏心窝子的好,而且他和一般男的还不一样,他这人有洁癖,从生理到心理上都有,哈哈,说白了就是爱gān活讲卫生还不带在外面扯闲蛋的,你们说这样的好小伙上哪儿找去?是不是大姨!”
余味妈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虎子啊,萧铮是个好孩子那是不用说了,你大姨我也不是分不清好赖的人,哎,你们几个跟臭鱼这么好,我心里头知道你们今天是gān啥来的,你大姨我也不傻!可是话说回来,让我们一下子就能接受儿子和gān儿子俩男的在一起这事儿,我跟你姨父还真…真得再适应适应。”
林淡如在沙发上逗了一会儿爱国,两个人叽叽喳喳倒是颇有话说。听到余味妈说出这句话,林淡如急忙站了起来。
“大姨,其实我们就等您这句话呢,这么大的事儿,谁家做家长的不得适应,理解、再慢慢看能不能接受啊!换了我妈我爸肯定也一样。您说,光我比虎子大几岁这事儿,我家和他家老人还犹豫了好长时间才算接受了,何况臭鱼这事儿了。”
余味妈点点头,长长地出了口气。
林淡如又说道,“大姨您都不知道,我张罗说咱们去臭鱼家跟大姨大姨父聊聊,讲讲这世界越来越包容,人活得越来越崇尚自我的道理,这几个爷们儿竟然都不太敢来,说是怕触了您的霉头,让我一顿臭骂,告诉他们,我说我这大姨可不是一般的妇女,你们以为是那传说中的大姨妈咋地?还特么触霉头,我大姨那可是兵马街的一枝花,要美貌有美貌,要智慧有智慧,最懂年轻人也最理解年轻人,肯定知道咱臭鱼和萧铮那不是在胡闹,那是真心在相爱的俩傻小子!”
提到余味和萧铮,大家都下意识在房间里看了看,余味妈知道儿子在卧室熟睡着,却不知道萧铮一转眼是不是也进了他的屋。
她终究还是对男人与男人的关系懵懵懂懂,心里莫名有些紧张,转身便朝卧室走去。
余味爸见状便跟在了后面,贝克韩和林淡如目光一撞,点了点头,几个人也随着走向了卧室。
余味妈刚走到卧室门口,忽然间放慢了脚步,目光中露出一股复杂的神qíng。
余味爸和路虎几人也停在她的身后,一齐顺着她的目光往屋里望去。
余味还在卧室的chuáng上熟睡着,大概昨晚的失眠把他折腾够呛,客厅里这么热闹你言我语的声响,他愣是没有半点反应。
乌黑的头发有些散乱地堆在枕头上,衬出一张带着胡渣的俊美的脸。他睡梦中好像梦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两道浓而修长的眉毛一会儿皱起一会儿打开,嘴里也仿佛在咕囔着什么,脸上的皮肤在正午阳光的照she下反she着健康的光泽,隐隐可以看见几道渐淡的指痕。
而萧铮正坐在余味的身边,一只手握着余味的手,另一只手则正用他修长而结实的手指,在那几道指痕上轻轻的抚摸着。
他整个人没有了刚才在客厅中的紧张和焦灼,而是从脸到身体都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平静和安宁。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余味的脸,嘴角不自知的浮现着一个满是爱怜的笑意。任是一个再不懂爱的人,都会在他迷醉般的双眸中,看出他对chuáng上这个男人无法自拔的爱。
六个大人都站在卧室的门前愣住了。
余味妈和余味爸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眼神里是一种混合着感动、无奈、欣慰还有其他说不清的qíng绪jiāo织在一起的神qíng。
他们身后的两对qíng侣似乎也忽然间噤了声,路虎朝林淡如伸过脸想亲她一下,被她以假装嫌弃的表qíng推到一边。
洛思中却悄悄地抓住了贝克韩的一只手,对方没有拒绝,而是毫不客气地将另一只手伸过去,让他也握在手里。
“唉呀!我爸爸又趁着余大爷不注意偷看他啦!”
不知道啥时候,萧爱国竟然也跟着大人来到了卧室门口。
“真是的,我爸可真没出息,上回在沈阳我们仨看电影,他就隔着我总偷看我余大爷,弄得我为了给他让地方,一直不能靠在椅子背上,看个电影可累死我了,虎子叔林阿姨你们说我爸咋这么爱看我余大爷呢!”
余味妈和余味爸听到他清脆的童音说出这番话来,竟一时不知道是该笑还是恼。
其他几个人却都哈哈大笑起来,林淡如笑着指着爱国,“你小子这嘴可把你爸都给卖了!我告诉你爱国,不是你爸没出息,是他实在太喜欢你余大爷啦,你跟你爸好好学,长大了也肯定是个痴qíng汉,将来你喜欢的女孩就有福了,你可千万别学你路叔叔,变成个花心大萝卜,那可就完蛋啦!”
门口的笑闹声终于把余味从梦中惊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只看到了眼前的萧铮。
“老爷!你怎么在这儿?”
他本来皱着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脸上虽然还带着刚刚苏醒时的那份懵懂,眼睛却彻底地闪亮起来。
“我正梦到你说要翻墙头来爬俺家窗户,半夜跟我睡一被窝的事儿,就被你弄醒了,不gān,你得赔我,连亲嘴带睡觉,今晚上都得赔,听见没?”
门口众人:“……”
第50章
“连亲嘴带睡觉,今儿晚上都得赔我,听见没?”
余味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抱萧铮的头,两片润泽的嘴唇半张着朝他嘴上亲去。
萧铮一张帅脸一下子红成了猪肝色,急忙伸出手抓住余味伸过来的手,使劲儿握了握,朝他猛使眼色。
余味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见萧铮竟然摆出一副有ròu不吃的假行僧模样,以为他是在吊自己胃口,便索xing闭上眼睛,等他主动来亲自己。
“大姨大姨父你俩还看啥呢?还不快点抱着孙子上街买吃的去,难道还让小孩子在这看大人亲嘴啊!”
贝克韩第一个打破了围观者的沉静,把萧爱国朝已经目瞪口呆的余味妈和余味爸身前一领。
萧爱国反应倒快,抓着余味妈的手道,“奶奶我想吃驴打滚儿,我爸说北京有个小吃叫驴打滚儿,我就纳了闷了,那么大一头驴,可怎么下嘴去吃它呢?”
余味妈见自家儿子臭鱼搂着小他几岁的gān儿子不撒手,那眉间眼里的一腔浓qíng蜜意没遮没挡,任是谁都看得明明白白。
也不知道怎地,在这一瞬间里,余味妈好像忽然便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二八佳人理红妆,黑灯瞎火会qíng郎,余味爸半夜翻窗户,自己也就没羞没躁、顺水推舟,终于成了好事。
她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原来自己的儿子和萧铮,真的是和每一对深深相爱的世人一个样,没有因为是两个男的,便在感qíng上少了一分一毫。
原来爱qíng这东西,还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玩艺儿,就像自己家余炸鱼的味道,刚上市时张说腥李说臭,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好吃不好吃不由风言风语说了算,到最后天长地久,口口相传,不仅仅是自己喜欢,最终也还是喜欢上那味道的人多,不是吗?
余味妈究竟是皇城根儿下长大的,自有一派天子脚下北国女人的豪慡根植在骨子里,见多识广,有好多事儿,看得多,想得便也开通了一些。
可但是,心里面虽然没有那么纠缠难过了,眼睛里却不揉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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