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骨_尤四姐【完结+番外】(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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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里的两个人都冷静下来,看不见彼此,反而更放松。墙上挂钟滴答,不知过了多久,估摸有半个钟头吧!南钦一个姿势保持久了难免僵硬,刚想舒展舒展筋骨。还没来得及行动,一只温暖gān燥的手探了过来。不似往常的莽撞,这回是小心翼翼的。找到她的胳膊,顺着往下寻见她的小指,和她紧紧勾在一起。

  南钦有点惊讶,良宴的xing格里温qíng占据的成分很少。他是学军事的,AEM&C(空中预警和指挥)和AAW(防空作战)说得头头是道,却从来不对她说qíng话。追求她时一味的张狂霸道,她早已经习惯了。现在的小动作不合常理,让她紧张之余,又莫名的心酸。这样的人,爱不得弃不得,委实令她困顿。她咬住唇努力克制,泪水还是模糊了双眼。很奇怪,似乎只有摒除了外界gān扰,他才会让她感动。真要是这样,多希望他们是瞎子是聋子,不听不看,也许就能长远走下去了……

  一丝晨光从窗帘的fèng隙里透进来,南钦睡醒他已经不在了。她下意识摸摸chuáng的另一边,还是温的,他应该还没有出门。虽然没什么事发生,一大早见面还是有些难为qíng。她在被窝里磨蹭了一阵才起chuáng,梳妆完了换好衣裳下楼,走到楼梯拐角处,赫然发现他还在,戎装笔挺,正背着手在大厅里踱步。

  想躲是躲不掉的,他抢先一步看见了她,帽檐下的脸没什么表qíng,淡淡道:“睡醒了?杵在那里gān什么?下来!”

  她只得硬着头皮下楼,怕显得不自然,故意搭讪,“你还没走啊?”

  “嗯,等你。”他随口一应,仿佛原本就应该是这样。

  她穿一身青花丝绒旗袍,二月底天还微凉,外面披了件花呢短斗篷。打扮虽素净,但那旗袍裁剪得极好,她又是窈窕的身段,腰臀间的曲线掐起来,两手一扣就能扣个大概。

  南钦担心他又要挑刺,忙道:“今天是德音的大喜日子,我甘当绿叶。”

  他吊起半边嘴角,“绿叶轮不着你来当,我冯良宴的夫人,何至于沦落到那个地步!”

  他拍了拍手,门外的副官托了三只大礼盒进来,往茶几上一放,行个军礼又退了出去。南钦没有动手,她摸了摸耳上的珍珠耳钉,“这种场合穿洋装好像不大合适。”

  他坐下来揭盒盖,打开里面的宣纸,拎出一套黑地攒红花旗袍来。掐丝镶滚、鎏金蝴蝶扣,看样子是祥泰公司的最新款。另两个盒子里装着珠羔披肩和高跟鞋,都是用来搭配这身衣裳的。

  “去换。”他简洁地说,“我还要去空军署。”

  南钦皱了皱眉头,他làng费这么多时间,就是为了检查她的着装吗?不可否认他的眼光很好,但是这么打扮,是不是太艳丽了些?她看他一眼,想和他打个商量,可是他低头点烟,根本就不理会她。南钦叹口气,无奈进了衣帽间里。

  良宴等得很有耐心,看她穿他挑中的衣服,本来就是一件绮丽的事。南钦明明有得天独厚的资本,却从来不懂得善加利用。所幸他有发现美的天赋,知道怎么妆点她。他等着她惊艳亮相,一株直而通透的水仙,过年时包裹上红纸,不是比迎chūn更美三分么?

  鞋跟的哒哒声由远及近,他抬头看过去,眉心一瞬便舒展开来。南钦就在那里,身材自不必说。披肩拿钻石胸针别着,半袖旗袍下露出一双如玉的小臂。那娇脆的轮廓被绣上了明丽的一笔,竟美得有些不近qíng理了。

  他心满意足的审视一番,又到她身边看她的手腕,果然青紫的一圈。早就知道会是这样,还好一个早晨能办很多事。他从马裤口袋里掏出个半圆型物件来,“戴上这个,我就不会上头条了。”

  南钦不明所以,见他把两块镂空的金片分开,那连接处似乎有机簧,轻轻一扭就变成了个镯子。她正赞叹这个设计,被他拉过手,像警察给贼上手铐似的,喀地一声就把她铐住了。

  这镯子宽约两寸,正解决了燃眉之急。良宴愉快地长出一口气,回过身到沙发扶手上取手套,一边戴一边嘱咐她,“早些去也没什么,多陪陪德音就是了。其他事一概别管,自有下人打理。”

  他的护食在寘台是出了名的,不许别人支使她,即便他们跌跌撞撞走到这步,也还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这点上南钦很感激他,他的一意孤行很多时候替她解了围,让她在冯家能够有立足之地。

  她送他出门,下台阶的时候他的步子突然慢下来,回头道:“差点忘了告诉你,你姐姐和白寅初的官司打完了,他们现在已经正式离婚了。”

  南钦猛听见这消息愣了下,“怎么离婚了……”

  “据说南葭得了不小的一笔赡养费。”良宴别过脸看东方的太阳,颇有些嘲弄地哂笑,“五万现大洋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是天文数字,但是南葭的手面你知道,架得住多长时间消耗,那就不得而知了。”他又回过眼来深深望着她,“寅初和她离婚,是寅初赚了。今天的婚宴他应该也会来。”

  南钦说:“我只想知道南葭现在人在哪里,她离婚了怎么没有给我打电话。”

  良宴扶了扶帽檐道:“她打到我署里了,你不用担心她,她和姓金的公子哥儿去香港了,钱花不完是不会回来的。我在想,早知今日,她是不是后悔当初送你留洋呢?”

  他散漫地一笑,没有等她回话,上了空军署给他配备的专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33、爱弘、斗糙、唫銫姩蕐的地雷!

  感谢大元宝宝、唫銫姩蕐、vonsue的手榴弹!

  感谢波妞、潇湘过客的火箭pào!

  谢谢大家了,鞠躬!

  另外昨天脑子比较糊涂,今天可能出现多次修改。如果看见本文经常浮起来,请无视#^_^#

  ☆、第4章

  寘台是楘州划出来的一片禁区,警备相当森严。陏园的车牌所有人都认识,因此过关卡时不需出示证件就放行。

  帅府坐落在寘台深处,南钦撩起窗口的绡纱往外看,路旁的洋梧桐还没长出新叶,一群鸽子腾空而起,很快从头顶掠了过去。她眯眼远眺,天是湛蓝的,蓝得像海子倒扣过来,下一秒就会滴下水似的。她以前在老家听过个俗语,说天公作美,新人就会有段美满的婚姻。德音以后应该会过得很好,不像她那样,结婚当天回陏园,车上下来淋得半身稀湿。

  从门禁到帅府有程子路,约摸二三里模样。时间还早,客人都没到,进了大门只看见底下佣人往来忙碌,搬花篮,拉彩带,把平时庄严的官邸布置出了鲜活喜兴的味道。

  车一停下,立刻有人上来开门。南钦搭着对方的手下来,抬头一看,一张肖似良宴的脸,是五少冯良泽。

  她讶然咦了声,良泽挺胸收腹,冲她行了个标准的军礼,“陆军第七十一军中校冯良泽,为夫人服务。”他原先是想一本正经的,到底绷不住,自己咧嘴大笑起来,“二嫂,好久不见。”

  他的脾气和良宴完全是两个极端,如果一个是冰,那另一个就是火。一母同胞有这么大的xing格差距,的确很少见。相较之下南钦更喜欢和他相处,他是冯家上下最直率的人,撇开叔嫂这层关系,更有点朋友的意思。她笑着打量他,“差不多有半年多没见了。你毕业了?几时回来的?”

  良泽的手往门上比了比,边领她入内边道:“其实年前就毕业了,军校年底授衔,后来直接去了七十一军,这次回来还是借了三姐的光。”又问,“你一个人来的?我二哥呢?”

  “署里有点事要处理,办完了就来。”南钦道,“七十一军是中坚,你毕业就授中校衔,不简单啊!”

  良泽笑得眉飞色舞,“谁让我是冯克宽的儿子呢!还有良宴的大名,在huáng埔军校里可算如雷贯耳。不看僧面看佛面,总比别人要优厚一些。”

  说话到了东边小厅里,南钦进门往里看,冯夫人正和两个姨太太核对姜家送来的礼单。

  这大帅府一共有三位夫人,冯夫人虽然是正室,但生育较晚,后来才有了良宴、良泽和德音。良宴上面原本有一位大哥,是二夫人所出,可惜平昌之战中殉了国。剩下的四小姐雅言是三夫人孟氏的女儿,认真说起来冯家眼下是以良宴为长。

  冯夫人白皮肤高个头,上了岁数略发福,但从以前的相片上看,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南钦对这位婆婆总有些畏惧,记忆一直停留在第一次上门,那张从头到尾没有笑过的脸上。所以即便现在态度有所转变,她还是不自觉的心有余悸。不过既然来了就得面对,她上前一呵腰,温声喊了声“姆妈”。

  冯家是苏州官宦出身,话里时不时带着苏白。苏州人管母亲叫姆妈,冯夫人似乎特别眷恋这种乡音,子女们一概都按老家的习惯来称呼她。

  冯夫人摘了老花镜搁在一旁,嘴里应着,“来了?”往她身后张望,“良宴呢?没和你一道来?”

  “二哥有事要忙,晚到一步。”良泽替南钦回答了,从糖果包装里抠了颗酒心巧克力塞在嘴里。

  冯夫人直摇头,“都已经授衔了还像孩子一样,当心你父亲了看见了骂你。今天来的政要多,你给我打起jīng神来,别给你父亲丢人才好。”

  良泽一迭声说是,大概不耐烦听她唠叨,又抠了两颗转身出去了。冯夫人嘴上怪罪,心里并不认真生气。良泽是她最小的儿子,疼爱自然更甚。况且他又生得讨人喜欢,二十来岁的人了,家里也还是没拿他当大人看。他gān点什么都是可以理解的,大家相视,不过宽容一笑罢了。

  二夫人对南钦上下一通审阅,“这身打扮倒蛮好,我就说了,年纪轻轻不要穿得那么素净。这个时候不穿大红大绿,到老了要后悔的。”

  三夫人点头不迭,“不要说到老,就是以后有了小囡都不一样的。”话锋一转又刺探,“南钦呀,最近身体好伐?上次空军医院有个大型的女科检查,好多人家太太都去了,你有没有去呀?”

  南北方的文化差异,最浅显的就表现在口语上。好多东西在叫法上不一样,比如苏白管胡同叫弄堂,管玉米叫珍珠米,管孩子叫小囡。南钦笑得很尴尬,自从结婚以来一直被问及孩子的问题。老一辈想抱孙子很正常,可是每回见每回问,再加上她和良宴目前的qíng况,难免有种心虚又悲凉的感觉。她只得敷衍,“那个是查妇科病的,我觉得很不好意思,没有去。”

  三夫人噢了声,有点失望。

  冯夫人却很大度,摆着手道:“他们结婚才一年,来日方长,急什么!一对健康的夫妻,还怕没有小囡?”说着朝落地窗外一瞥,大门前那条甬道上已经有车进来了,便吩咐南钦道,“你上楼去吧,你们女孩子应付不来那些军官太太,替我陪陪德音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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