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域主少年时有过很多不甘。
最浓重的,最根本的是两项。
一是失却少时安身立命之所,背井离乡。
二是未免祸及家人,孤身入魔道
这两桩不甘,等七域主百年后回去,恍然惊觉家人身化黄土,已然在墓碑前与他阴阳两隔是,酝酿到了极致。
那是七域主第一次晓得,原来修行者与凡人之差,天差地别。
悬殊到他事务匆匆,应接不暇,只以为是弹指一挥间,自觉仍是少年。
可他那一边的家人,早垂垂老矣,早跨入轮回,甚至说不准迈入了新一轮的轮回。
此后不甘化作了遗憾。
七域主寻得出太多他不能回去的理由。
归根到底是魔道风云变幻太多。
一朝被蛇咬,到底是害怕极了连累家人。
没了他,哪怕膝下孤独,至少也可以安心养个老。
但这样的理由说一千道一万,七域主心中陈年郁结仍是不得开解。
也无从原谅自己。
没办法,人活着,总是要往前看的。
他无法与自己达成谅解,便只能装傻充愣,将过去十几年的时光从自己人生里整个抽去。
权当是没有走过这一遭。
本来余长老的结局,是该为这一遭画上落幕的。
可如今多了倒悬山主,又不一样。
世上多了知道他过往的人。
似是在无声提醒着七域主,他还有这一段经历。
那种感觉谈不上好受。
因此七域主改了主意,径直道:“倒悬剑山诸事尘埃落定,山主所言甚是,魔道百废具兴,我很该回去处理事务。”
这便是告别的意思。
七域主不怪倒悬山主,也不觉他做错什么。
人嘛,隐瞒自己少时不光彩的经历,总是人之天性,能理解。
只是有倒悬山主在,待在倒悬剑山,竟也没有待在魔道处理事务痛快。
七域主当然是选更痛快的那一项。
走前,他随口问了一句:“对了,不知山主是何时认出我来的?”
“是你自报家门的那时。”
倒悬山主也很坦诚,有一说一:“你与三百年前穿着相差太大,再往前时,我没把域主与金翠羽这两人对上。”
七域主:“……”
行吧。
他告别一声,踏上与倒悬山主截然相反的那条路,只留下远处淡淡的珠宝光晕如星芒耀动。
倒悬山主想了想,也收剑起行。
七域主不在倒悬剑山,一切自是他熟悉的步调。
等肃清风气,整顿一番论道堂后,大可放心闭关练剑。
自是好事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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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七域主回魔宫后,他的笔便没停过。
处理事务尚是一桩,写话本方是最要紧的。
当然是引来了破军的好奇心:
“倒悬山主秘史——”
破军心中突有了很不好的预感,凝重问道:“兄弟,你是不是与倒悬山主有了争端,于是特意编排他的话本?”
“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你好歹透个底,这样等倒悬山主打来魔宫,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不是。”
七域主道:“是我曾经答应过他,说是要写一本话本替他澄清流言蜚语。”
成功引起了破军的好奇心。
往对手身上泼脏水的方法,他从舒遥那里学上不少。
把对方洗白成高洁不染白莲花的作风,倒是第一次听闻。
破军从桌上将话本拾起来瞻仰了一番。
“定行云?倒悬山主这个名字,你起的倒是不错。”
“等一等?看家护院剁鱼头?”
破军不可置信:“兄弟?我没有看错罢?你究竟是在替倒悬山主澄清,还是在往他身上泼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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