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璋的东西本来就少,搬过来也很方便,但难的是怎么开口跟黎珂说。黎箫听了已经哭个不停,周子璋花了好大劲安慰他,又许诺他随时可以过来看自己,这才把箫箫哄得破涕为笑。但黎珂却没黎箫那么好打发,听了这个消息当即沉了脸,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周子璋很为难,追过去说:“珂珂,你听我说,我搬出去,不关你的事,只是我也不能老靠着你……”
“不关我的事?那关谁的事?”黎珂愤怒地转身,质问道:“周哥,我就这么可怕吗?我只不过是向你告白,就要吓得你搬走离开这里面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在你心目中,就跟那两个bī你离开S市的混蛋一样吗?”
他握着拳头,抖着声,虽然是在质问,但自己却先红了眼圈,这让周子璋心头一软,放缓了口气,柔声说:“珂珂,我们坐下来谈好不好?”
“不要!”黎珂大声说,偏过脸,用力拿袖子擦去眼角的泪花,梗着脖子说:“你要走就走好了,反正我已经被你想得那么坏……”
周子璋又好气又好笑,拉过他的胳膊,扶着坐到一边,问:“你以为我当你是坏人,觉得你对我动机不纯,于是吓到了,吓到不得不逃跑?”
黎珂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周子璋叹了口气,和声说:“这么讲对你不公平,对我也不公平,因为你知道,你这么优秀,人品又好,根本不是那两个人能比拟的。”
黎珂睫毛微微颤动。
“我这两天一直在想,如果我早点遇见你,或是,你晚点遇到我,我们在一起,其实没有什么问题,相反,可能会很快乐,很不错。可是,”周子璋叹息着说:“可是时机错了,你知道,时机错了,我跟你的感觉,就永远上升不到爱qíng那种高度。我如果勉qiáng答应你,却不能爱你,你这么敏感,难道察觉不出来吗?”
他见到黎珂不服气地扬起眉,立即笑着截住他的话,说:“你想说,你可以不在乎,只要你爱我就好,对不对?”
黎珂脸上泛红,却点了点头。
“那不是能长久坚持的事,相信我。”周子璋微笑着说:“曾经我就跟你现在这样,拿出全部的力气去爱一个人,每天呆在他要我呆的地方,一个人打发漫长的等待时光,我为那个男人做了我所有能做的事qíng,我想就算他没有我爱他那么爱我,也没关系,我付出就好了。”
“可这其实是很不健康的,感qíng这种东西,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好比一台刻度jīng密的天平,一方不断往上面添加砝码,另一方却半天半天,才往上放一个计算好了的小重量,这个天平只能失衡。”周子璋的笑容有点淡了,深吸一口气,说:“只要一件事压过来,这个关系,就必然会被摧毁。”
黎珂抬眼看他,目光中若有所思。
周子璋拍拍他的肩膀,说:“我要离开这里,一方面是因为我在你身后躲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自己去面对一些事,考虑下我下一步该做什么,另一方面,我承认我是想要跟你分开,我知道这么做很自私,对不起。但是黎珂,你值得更好的人,全心全意爱你那种,你值得真正意义上的幸福。我想这不是我能给你的,事实上,我心里头,就跟一窝烧成灰烬的炉灶一样,热不起来了。”
“就这样?”黎珂问他。
“就这样。”周子璋点点头,站起来说:“我该走了,你跟箫箫,有空要多来看我,你们都是我在这个城市的亲人。”
他没有再多说,低头匆匆走了出去,箫箫可怜巴巴地跟了过来,周子璋笑着问他:“换你有什么话说?”
“珂珂那么好,你为什么不接受他?”黎箫有些怒气。
“我的理由,刚刚已经说过了。”周子璋叹了口气,柔声说:“而且,箫箫,这个你最该理解啊,如果今天珂珂喜欢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呢?”
黎箫脸色变得凝重了,随后,他点点头,哑声说:“我明白了,子璋哥,你走吧,珂珂那边我会看着他的。”
“谢谢。”周子璋伸手抱抱他,说:“你多照顾他,他就算再怎么好qiáng,可也不过是个孩子。”
“我知道。”
周子璋新搬的地方小,收拾起来很简单,陈老师是个好心人,不仅给他安了热水器和煤气炉,还把家里不用的小电饭煲和碗筷都给他搬来,后来陈师母过来,对周子璋印象很好,又bī着自家老头子掏钱给周子璋添了一个小冰柜和一套书桌椅。过两天黎箫就过来了,带着江临风,江老板送了一套jīng美的茶具庆贺他乔迁之喜。黎箫回去后也不知跟黎珂说了什么,第二天黎珂就出现了,不由分说给他安了空调和网线,弄完又匆匆走了,一句话也不跟周子璋多说。周子璋也不以为意,自己去附近的平价家具城买了书柜,在菜市场的小百货集散地剪了十块钱一米的花布当窗帘桌布,这么一归置,小小的单间却也显得格调温馨了。
周子璋的新工作分季节xing忙碌,平时倒也不是太多事做,寒暑假和节假日会开班,那时候会忙点。他刚开始去,便没有独立开班,只是负责给来这做功课的小孩子辅导一下,到六点半家长来接了送他们走就是。那几个原本跟着他学习的小朋友,见他转了地方,也闹着家长要跟周老师,于这几天陆陆续续都过来了,无形中等于给中心带来生源,这让陈老师对他更是亲热了几分。
这天送完最后一个孩子已经快七点,四月底临近五月的天气总是雨丝纷飞,周子璋关了门,撑着伞慢慢走到临街的菜市场,买了点菜和ròu,想着今晚上凑合煮面吃算了。他刚刚走到楼下,跟边上卖元宝蜡烛店的老板娘打了招呼,正要上去,那老板娘却说:“周老师啊,你看那边那个,是不是坏人哦,在那站了很久了,样子好凶,我也不敢问他要gān嘛,你说要不要报警啊?”
周子璋错眼看去,那边骑楼檐下站着一个魁梧高大的男人,一手拿着烟,就这么看着雨一动不动,连被雨打湿了半边身子都仿佛一点影响都没有。周子璋微微眯眼,天色有点昏暗,这边的路灯一色橙huáng,那男人正好转过脸,周子璋心头一震,赶忙掉转视线,想装作看不见快步上楼。
已经晚了,霍斯予的声音在后面响起,穿透力极qiáng,不愧自幼在军区大院长大的:“周子璋,你等等。”
“啊,周老师,找你的哦。”
老式街市人qíng联系比新建的商业住宅楼无疑要好许多,但这里的人好奇心也分外旺盛,张家长李家短从来没有断过,一个不留神,你可能就成为明天师奶们聊天八卦的主要内容。周子璋在老板娘殷切的目光注视下,倒不好装作不认识霍斯予了,只得转过身,冷着脸说:“是你啊。”
“我等你老半天了,我,”霍斯予看着他,yù言又止。
“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我让,我让我家老头子赶出来了,呵呵,”霍斯予低头笑了笑,笑容中居然有一丝腼腆,不好意思地说:“今儿个晚上晚饭还没着落呢,你,你能不能请我吃点?饿得不行了都。”
第83章
周子璋脸上一冷,这算什么烂借口,你发生什么事与我何gān?而且堂堂葵盛的掌舵人,你就算落魄了,何至于吃不起一餐饭?找不到一个歇脚的地方?
又不是演周星驰的电影,哪里来那么多从云端跌入烂泥的恶俗剧qíng?
他没说话,霍斯予却在一旁低声说:“真的,我不骗你,老子也没骗过你,对吧?当然有些事可能选择xing地没告诉你,得,现在报应全来了。”他撸撸自己的脸,偷瞥了周子璋一眼,说:“从晌午到现在我就没吃过东西,中午到的G市,四点找到这,一直等到六点多,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真的,不骗你,现在都疼了,这,算不算胃?”他捂住自己的胃部,愁眉苦脸地问:“反正饿到我都疼了。”
“你,五少,你是在G市,满大街都有卖吃的地方,你别告诉我身上还一分钱都没。”周子璋再好的脾气,也被弄得烦了,瞪了他一眼,转身要走。
“别,你别走,”霍斯予拉住他的胳膊,见他面色不豫,又怏怏放开,说:“还真让给你说着了,回S市后我就被缴了权,身上的卡是尽数被我家老头子没收了,这打得那叫一个措手不及呀,我不怕说句丢人的,就连赶回这的机票,都是老陈给我垫的。他还给了我几百块,但我不小心给花了,那个”他小心地看着周子璋的脸色,解释说:“从机场到这,打了车,原来挺贵的。”
真是大少爷作风不改,周子璋抬头说:“你别当我好忽悠,你不是那种做事没给自己留一手的,这么几年位高权重,你要不为自己谋点私产,说起来都不是你。难道说,恶霸的角色玩累了,现在改玩王子变乞丐?”
霍斯予抿着嘴角,出乎意料地没有出言反驳,却慢慢垂下头,说:“那个,我当然,不至于落魄到要睡大马路的地步,但,那个qíng况有点复杂,我这不是,没料到老头子那么绝吗?”
“别信口胡诌了,你爸爱你,我都看得出来。”周子璋淡淡地说:“五少该上哪去上哪去吧,我就不耽搁您功夫了,再见。”
“子璋,子璋你他妈听我说!”霍斯予声音变大了,涨红脸,恼羞成怒说:“我被我家老头关起来了,好不容易才跳窗跑出来,这么丢人的事,我怎么跟你说?”
周子璋这下真有点困惑了,他停下来狐疑地看霍斯予,霍斯予挽起裤腿,露出膝盖处一大块青紫,豁出去说:“看吧看吧,还摔了,我这么历尽千辛万苦来蹭你的饭吃我他妈容易吗?”
周子璋还想说什么,这时身后却传来老板娘的声音:“周老师啊,这是你乡下的亲戚啊?”
霍斯予这身皱巴巴,面目全非的西服,溅满泥点,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皮鞋,再加上乱蓬蓬的头发,铁青的透着颓丧的脸,不觉也莞尔起来,真是痛快,谁承想S市呼风唤雨的霍五少,有一天会落魄到被人误认为上城投奔亲戚的农家青年?
霍斯予一听却勃然变色,骂:“你他妈说谁乡下来的?”
那老板娘也不是好惹的,泼辣地说:“怎么?你不是啊,不是就不是,这么鬼凶gān嘛啊?黑社会啊你,不是看在周老师面子上我还费事睬你……”
霍斯予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奚落,脸色越发黑沉,眉头已经皱起了,周子璋生怕再呆下去他惹出什么事来,忙怒斥了他一句:“你行了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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