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枝_吴沉水【完结+番外】(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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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此时,刚刚出去的护士又走进来,笑嘻嘻地说:“王老师,你家人看你来了。”

  “啊?”王铮诧异地坐起。

  门外慢慢走进来三四个人,王铮一看来人,心里咯噔了一下,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愣愣地看着他们,半响说不出话来。

  还是小孩最先打破僵局,嚷嚷着扑过去说:“叔叔叔叔,抱~”

  小君君从自己母亲的怀里挣扎着跑下来犹如pào弹一样准确无误扑到王铮怀里,王铮没反应过来,他只是发懵地看着堂哥堂嫂簇拥着的面目严峻的老妇人,手脚发抖,半响,才颤声喊了一句:“妈妈……”

  他母亲冷冷瞅着他,一声不吭,堂嫂有些尴尬,打圆场说:“婶,阿铮喊你呢,你看你过来,他高兴得话都说不出了……”

  母亲仍然沉默着,却上前几步,走到王铮跟前,就在王铮红了眼圈,再喊了一声“妈妈”的时候,她扬起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王铮被打偏了脸,却没敢说话,他妈妈抖着声说:“你把脸抬起来。”

  王铮抬起脸,他妈妈又扬手,再用力扇了他一耳光。

  他妈妈还想再打,周围的人忙都拥过去止住她,在一片嗡嗡声中,王铮感觉到有人挡在自己前面,半搂着他,恳求说:“阿姨,您要打就冲我来,一切都是我不好,小铮病了,您要出气也等他身子好了再说,您看看他瘦成这样,没您的照顾他过得够不容易的了,现在还落下病,还是心脏的毛病,他不能受刺激了,您看着不心疼吗?”

  王铮有些恍惚,想这是李天阳啊,他怎么来了,还带着自己的家人一起来?

  堂哥堂嫂的劝慰声不绝于耳,就在此时,母亲的尖叫声穿破耳膜“我就是要打死这个不孝子,打他枉费我十月怀胎,含辛茹苦拉扯大,打他不学好,不孝顺父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让爹妈在家牵肠挂肚,我那么辛苦供他上学,他到头来怎么报答父母的?啊?一离家就这么多年,不是病到住院了也不肯跟父母讲一声是不是?他眼里有我这个妈吗?他的书都读到哪去了?没心没肺,没良心没道德,他的书都读哪去了啊?!”

  “妈……”王铮推开李天阳,挣扎着下了chuáng,跪了下来,眼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这么多年受的苦和委屈似乎都找到发泄口,他抱住自己母亲的脚痛哭流涕,边哭边说:“我不是不想你和爸爸啊,我想得都快死了,可是我不敢啊,我不敢啊,妈妈,我不敢啊……”

  他母亲起先还在他肩膀上使劲扑打,后来抱着他嚎啕大哭,骂着:“你这个短命仔,你这个短命仔,你心怎么这么硬,比我还硬,你怎么对自己爹妈就这么硬心肠啊,今天我要不来,你是不是死了都不告诉我一声,啊?你是不是死了都不让我来看一眼……”

  第37章

  徐文耀是接到护士的电话,才知道病房里面闹出么大的事。

  那名护士讲的也不清楚,声线中带了尽忠职守的刻板和一丝拼命压抑着想传播信息的兴奋,所以她的叙述直击整个事件中最令人津津乐道的部分,那就是王老师被他母亲痛殴了两巴掌,抱着母亲的脚痛哭,后来因为qíng绪太激动一度休克,不得不送去抢救。

  徐文耀的心瞬间就提到嗓子眼,浑身肌ròu变得僵硬,jī皮疙瘩粒粒浮现,呼吸异常艰涩,好像胸口压着大石头,一吐一吸都得废很大的劲。他直觉能感应到那一刻王铮的qíng绪,有伏罪的心甘qíng愿,有愧疚到达顶点的哀恸,还有对母亲种存在根深蒂固的恐惧和敬畏,样的冲击之下,他的身体肯定抵挡不了,毕竟那是一具才刚刚动过手术,极其脆弱的身体。

  一瞬间,徐文耀想冲回去,看着王铮,在他眼皮底下别想动个男人一根寒毛,任他是谁。

  接到电话的时候徐文耀正在G市高档酒店的中式茶厅中会晤一位市政厅高级官员,对方给他带来重要的投标信息,他则按规矩适当地为个信息付出报酬。他面无表qíng地接完由助理转给他的电话,想了一想,果断给助理下了一道命令,随后,徐文耀若无其事回到座位上,按向来的规矩继续谈笑风生,将一场jiāo易化为一次朋友聚会一般。但再镇定,手还是不由自主颤抖,端起茶杯竟然溅落到手背上。对方笑着调侃他:“徐少,极品雨前我是不会跟你抢的,慢慢喝无妨啊。”

  徐文耀眉毛不抬一下,哈哈笑说:“不好意思,有点低血糖,倒让你见笑了。”

  谈话还得进行下去,眼前位官员他不能怠慢,但他忧心忡忡,好几次想拂袖而去。对方本来令他熟稔于心的官腔,现在听起来无比厌烦,好不容易终于把那位爷送走,时间已经将近huáng昏。

  助理过来问他:“徐总,是在用饭还是回公司……”

  “让司机送我去医院。”徐文耀一边大步往外走一边问,“现在那边谁在那?”

  “您放心,季先生已经过去了,他带着几名保全人员的,都是刚跟公司签了合约的,种用得着他们的时候肯定会卖力。”

  “人呢?小铮现在怎么样?”

  “抢救过来了,那位著名的瞿教授不还没走吗?”助理微笑着说,“不是什么大问题,您放心好了。”

  徐文耀却一直崩紧着脸,一直坐进车里,车开出老远,才自言自语一样问:“我是不是有点失常?”

  “没。”助理忙安慰他,“没有的事。”

  “可我心里头,为什么像感觉不到心跳一样。”徐文耀闭上眼,喃喃地说,“看来以后得把人拿铁链拴着系裤腰带上才行。”

  “您说什么?”

  “没什么,让司机开快点。”

  徐文耀快步走向病房的时候,见门口长廊那挤了不少人,最显眼的当然是季云鹏带着的几个身材魁梧,黑衣黑裤的保镖,此刻挡在门口凶神恶煞一样,除了医务人员谁也不准进去,一对夫妇带着孩子正低头安慰一名抹泪的老妇人,不用说,一定是王铮的母亲了。李天阳站在另一边皱着眉头抽烟,一见到他,立即掐了烟扑过来,怒骂道:“徐文耀你什么意思?你有什么权利派人过来挡着我们?你有什么权利不让我们见小铮!”

  季云鹏不用他说,早过来一手格开李天阳的攻击,他是徐文耀的发小,爷爷那辈就是徐将军的老部下,到他了更是从小跟在徐文耀屁股后面捣蛋打架的jiāoqíng。他身手不错,脑瓜却不灵活,读书不成,参军又不乐意,原本靠家里关系谋个公务员也不难,但他却莫名其妙地信服徐文耀,非要跟着他下海开公司。徐文耀念着打小的qíng分,对季云鹏也不错,知道他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可胜在人品信得过,于是就将公司的保全部门整个jiāo给他。

  季云鹏一反手,就将李天阳种没练过的老百姓胳膊给扭到身后去,疼得他瞬间白了脸,但即便如此,李天阳却毫不畏惧,大骂:“徐文耀你他妈别洋洋得意,告诉你,小铮的事上头有父母哥嫂,再不济也有我,怎么轮,都轮不到你cha手!”

  徐文耀一瞬间有种施bào的yù望,就如qiáng烈电流划过肌肤一般,他眼神yīn沉,朝季云鹏使了个眼色,季云鹏咧嘴一笑,一拳猛击在李天阳腹部,李天阳惨叫一声,捂住肚子软软蹲下,季云鹏面不改色,抬脚又给了他一下,正要上前挥拳再打,徐文耀冷冷地说:“大鹏,够了。”

  季云鹏有些可惜地站直了,说:“才两下。”

  “就两下,多了làng费。”徐文耀慢悠悠走向李天阳,说:“你知道为什么只有两下吗?”

  李天阳冷汗涔涔,喘着气怒瞪他。

  “我听说王铮被他妈妈打了两巴掌,事是你挑的,我不能打人老娘,只好揍你。”徐文耀像叙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那样,“两下,就是让你记住,王铮不是你能惦记的了。他很脆弱,很容易受伤害,我很心疼他,看不得他那样,只要他病倒了,我就心烦,我一心烦,就想找人出气。”

  他转身笑了笑,温文无害地说:“不过你说的对,他的亲人,我是该尊重。”

  他慢慢朝王铮的妈妈走过去,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温和地说:“您就是王妈妈吧?您好,鄙姓徐,徐文耀,跟王铮是好朋友。”

  他顿了顿,又朝王铮的堂哥堂嫂点头微笑说:“两位肯定是王先生伉俪了。”

  他来么一手,三个人都有些愕然,半响还是堂嫂回过神来,厉声问:“不用说些客套话,我问你,你拦着我们不让见小铮是什么意思?你什么时候能让你的手下让开?”

  她话一说,其他俩人都愤怒起来,王铮母亲含着泪骂:“滚开,我们高攀不起你样的贵人。”

  徐文耀也不生气,笑了笑说:“我没拦着你们啊,只是请你们替小铮的身体考虑一下,他刚动过手术,医生可是千叮万嘱,不能qíng绪激动的,我怕你们么一进去,万一又有个好歹,我再有钱,也没法立即找个匹配的心脏给他换。”

  王铮母亲到底心疼儿子,声音降了八度,问:“他,他怎么会样?孩子从小没心脏病啊,我说呢,怎么熬油似的瘦成样,几年我们不知道,他到底过的什么日子啊?”

  她禁不住老泪纵横。

  徐文耀不觉有些恻然,他放缓了口吻,认真地说:“阿姨,小铮是想您想的,又没法说,放在心里的事太多了,才成了个样子。”

  “死孩子为什么不说啊?么大的事也不跟父母联络,动手术连哥嫂都不知qíng,万一要有个好歹,他是想气死我吗?啊?”王妈妈一边哭,一边回头质问王铮的堂哥:“你做人大哥的,他过得不好你不会搭把手帮一下吗?跟我们打个电话也成啊,没钱的话我跟他爸爸就是把老家房子卖了,也不至于让他熬得么辛苦啊,现在好了,年纪轻轻的得了种老人病,他才二十八啊……”

  “我们怎么说,往年回去只要跟您提阿铮的名字您立即就摆脸色,我们还怎么……”堂嫂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堂兄一把制止,沉声说:“阿田别说了,是我们没照看好小铮,我们有责任。”

  堂嫂时也红了眼圈,垂下头,抱着自己孩子默不作声。

  “阿姨,王铮些事是他不对,您打了两巴掌,也该消气,等他好了,要怎么罚都随您。”徐文耀话锋一转,说,“但现在他的身体真的不行了,忌讳大悲大喜,他以前再不好,也是您的孩子,要管教要打骂,也不能挑他身体承受不住的时候,不然到头来,还得是您心疼,您说是不是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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