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白的心中也叹过百转千回,他咬着嘴唇抬眼,从桌角的笔筒里抽了一支铅笔,然后从视线范围内找了一张离他最近的纸。是什么执勤表他没有细看,他将其翻过来在后面刷刷写了一行字,推到了主任面前。
魏主任,没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谢谢您。
主任看了一眼他的话,又是一声长叹,“嗯,你快回家吧。”
让人叹息的情况能分好多种,恨铁不成钢的,惋惜感慨的。郗白再次垂下头,转身要走。明明是普通的离开,又被他自己演成了逃离的姿势。
而就在此时,祁川冷不丁地说了一句,“郗白可以吗?”
话音一落,郗白被定在了原地。不止他,魏主任也是,施钧洋也是。
“补习。”
祁川又补了一声。
魏主任愣了两秒,随即反应过来,以为他是在开什么玩笑。郗白不能说话的状况起码半个学校的人都有耳闻,如果他只是普通的学生就算了,偏偏他成绩拔尖,难免被各路老师当成励志鸡汤的主人公来说起。祁川如果拿郗白来梗他未免太过分。
魏主任瞪过去正要发火,就看祁川的视线落在郗白刚刚写下的那一行字上。虽然写得太快显得潦草,但依旧能看出这个字体平日清秀整齐的模样。
少年修长的手指敲了敲纸面。
“他不说话,但可以写。”
祁川是认真在说这话的,施钧洋听出来了,所以他有些惊讶地瞪向他,随即又转过头重新打量了一下那个呆站在门口的家伙。
施钧洋其实不是很喜欢眼前这个瑟瑟缩缩的男孩,他让他想起了受惊的兔子,脆弱无辜,他不喜欢那些怯懦的成分。
所以他搞不懂他祁哥这是在玩哪出?
魏主任显然也不是很懂,但祁川又不像是在开玩笑。后者已经在办公室站了快半个小时了,依旧挺直着背,在同龄人中显得过于英气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姑且将其理解成了“认真”。
“你……”
祁川挑了挑眉,“不是说谁都可以吗?”
难以管教的孩子有很多,祁川绝对是其中让人最难下手的一个,他有种奇妙的气场,能使人把盛怒转成无奈,把犹豫变成妥协。像施钧洋这种不要脸的,再怎么喷都可以,喷狠点至少能让他消停个几天。祁川又不同,从你喷他第一句开始你就知道在做无用功,这个人软硬不吃,无畏到一定程度。
魏主任没办法了,他顿了两秒,看向门口呆站着的人。
“郗白,你愿意吗?”
他下一句“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上,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就看见那个孩子不假思索地点了下头,短促但十分郑重。
点完头郗白开门快步走了出去,单薄的身影和黄昏的最后一抹光一起消失,没有留下任何可供商讨或细究的余地。
在魏主任又强调了十几遍要主动约人家空闲时间,不许欺负人,不许开人玩笑,不能使坏麻烦人家,等等等等之后,他摆了摆手,终于把祁川和施钧洋放走了。他给自己的茶杯里添了点热水,坐着缓了一会,后知后觉到不对啊,怎么越想越违和?
--祁川怎么会主动提郗白?这两人有交集吗?
施钧洋站得腿酸,一出办公室的门就从后边跳上了祁川的背,像个树赖一样地在他身上挂着走了几步路。
“哎,你什么时候跟那个小哑巴认识的?”他饶有兴趣地问,“真是奇了,你还会主动约人补习?”
祁川耸了耸肩把他甩了下来,淡撇撇地丢了俩字:“不熟。”
“那为什么?”
“应付一下老魏,其他人都太麻烦了。”
“殷染是挺麻烦的我知道,那他就不麻烦了?他是哑巴唉。”
两人晃悠着走出校门,路灯在水泥地上留下一片一片昏黄的光晕。有树叶的地方就有蝉鸣,少年的影子穿过树荫,轻描淡写的回应被吞进了夏日魔咒里。
“他挺简单的。”
祁川勾着施钧洋的肩往街对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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