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粗砂石要做的,仅仅是将釉面磨平,而细砂石,却是要将釉面磨光。
看着那正在飞速转动的转轮,一位老师傅忍不住抹了把汗,低声道:“要不要提醒陆大师拿下来看一看?”
他们的打磨习惯,是打磨一遍后,拿起来仔细观察。
因为粗砂石是把多余的杂质磨掉,有些杂质太深太硬,磨掉的时候有可能会刮掉釉面;
如果造成釉面缺损的,这时候停下来检查一番,也就能及时弥补过失,待烧制过后再继续打磨。
“不需要。”回答他的,却是一位资深的打磨师。
众人下意识循声看向他,眼神很明显:你怎么知道不需要?
之前提问的那人又补充道:“当然,我不是不相信陆大师,我的意思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现在停下来,真有缺损的,补一补就行,但是万一陆大师不知道这个还能补,直接做到最后一步,那时候,再想要补救可就来不及了……
“你们没发现吗?”回答他的打磨师艰难地收回目光,伸手随意地在水槽中捞了一把。
水流从他指缝中落下,发出叮当声响。
而众人的目光,却情不自禁聚焦在他的手掌上。
他轻轻一捻,手指间满是细碎的星光:“能用粗砂石打磨成如此细腻的残屑,怎么可能会出现大的杂质。”
真要出现了大块的杂质破碎,甚至勾得底胎缺失,就算落下来,也只会沉在水底。
哦,不,已经没有底胎了。
众人的目光落在水槽之中,却只看到一条星光闪闪的银河,什么大块的碎屑?根本不存在。
提问的那人便有些讪讪:“这个,我倒是没想到……”
“这很正常的。”却是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应轩不忍他如此尴尬,顺手递了个梯子:“师父和大家的点蓝手法有些差异,用毛笔沾染的釉色,杂质较少,烧制出来也比较平整,所以打磨难度更高了,但是碎屑更细了。”
景泰蓝正常的点蓝是用小铲子将釉粉喷上去,再烧制,这样做杂质自然较多。
这也算是从专业的角度解释了两者的区别,众人想了想,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们在讨论的时候,陆子安已经用细砂石打磨完毕。
他侧耳听了听流水落在花瓶上的声响,不动声色地伸手。 陆子安一伸手,应轩一直关注着他的动静,连忙递上木炭块。
换上了木炭块,陆子安打磨的动作便愈加轻盈。
他将转轮的速度略做调整过后,缓缓将木炭靠近花瓶。
这个动作极为轻微,但在场的众人还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经过了粗砂石和细砂石的打磨,本来就连底胎都没了的花瓶还能有多厚啊!
有位老师傅的眼睛盯着飞速转动的转轮,眼睛都有些红了。
如果裂了……
不,如果真要是受不住这样的打磨,怕就不只是裂,而是会……
不不不,不会这样的。
人们在心里默默祈祷着,想象着那花瓶的厚度。
这只是一层层釉料而已啊,陆大师也真是敢!
陆子安静坐垂眸,肩背放松,手腕微微用力,控制着木炭的方向。
到了这一步,技艺反而是其次,经验成了最重要的因素。
他微微抿着唇,耳朵仔细辩别着木炭打磨时的声响。
木炭与釉面接触、摩擦,这种声音非常奇妙。
不是特别刺耳,但却让人听了绝对不会错认。
木炭的打磨,与砂石全然不同。
经过木炭打磨过后,釉面不仅非常光滑,而且整体也会变得格外细腻。
直到磨出景泰蓝特有的光亮,陆子安才停了手,轻轻吁了一口气,关掉了机器。
磨光后的花瓶,彻底告别了黯淡。
这是真正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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