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一件地,挣出孙女的学费。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最惦记的,除了孙女,还是银花丝。
在任奇奇的哭声里,陆子安为任老爷子办理了出院手续。
将任老爷子送回家里,趁着身体还没变硬,直接高价请了殓容师过来给老爷子清理仪容。
脱下衣服才发现,任老爷子其实已经瘦得不成人形。
这样瘦削到几乎已经是一副骨架的身体,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挣扎着跑到长偃去的。
陆子安神情肃穆,配合着殓容师为任老爷子清理。
他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怕的,连殓容师隐晦地提醒说这事晦气他也没搭理。
这有什么晦气的?
任老爷子一生坦坦荡荡,离去时也心平气和,在他的心里,任老爷子和他的长辈没什么区别。
任老爷子虽是一副病弱之躯,却有着华夏人永不服输的胆气。
这种风骨,值得他敬重!
殓容师细致地为任老爷子清洗面部,慢慢地化妆。
一步一步地,任老爷子惨白的面容变得红润富有光泽,神态柔和安祥,唇角甚至还带着微微的笑意,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等到一切准备妥当,应轩也带着西乐队回来了。
陆子安退半步,沉声道:“起吧。”
有法师咿咿呀呀地哼唱起来,沈曼歌给陆子安仔仔细细地洗完手,递来一块黑布。
“奇奇哭着哭着睡着了,我把她抱进去了。”她低着头没看他,声音有些沙哑:“子安哥你别穿孝服了,我反正……我给任老爷子做孝子吧。”
陆子安皱着眉头看她,沈曼歌穿了一身孝服,宽宽大大的薄纱衣空荡荡地笼在她身上,竟颇有几分萧索的味道。
当年沈叔夫妻去世,她也是这样子……
她是想他们了吧……
“之前答应过,清明节带你去看沈叔他们的。”陆子安声音干涩,转身取过搁在柜子里的一套孝服:“等这边事情办完,我们直接去吧。”
反正都请了假,也不在乎多一天两天了。
沈曼歌头埋得低低的,视线模煳了,心仿佛被揉成了一团。
当初得到那个消息时天塌般的感觉仿佛又回来了,脑子里一片迷蒙,身体开始失重,似乎要飘起来,一种掉入黑洞般的感觉。
她张了张嘴,眼泪一滴滴地落下来:“好。”
在她恍神的功夫,陆子安已经穿戴完毕,面无表情地拉开门:“走吧。”
任家一个人都没有来。
他们不想来,更不敢来。
任老爷子在的时候,他们怕他连累他们,毕竟谁都知道他穷。
任老爷子死了,他们更不敢来了,怕被托孤。
这任奇奇已经记事了,不一定带得亲,再说年纪这么大,读书生活处处要费钱,他们哪肯收留她。
有人更是扬言:“她亲娘都不管她,我们还得上赶着去管?呸。”
老的没来,小的也没来,按这边的习俗,老人死后得有儿子或孙子摔盆,任奇奇无法胜任。
有邻居就叹气:“哎……也太做得出来了……”
没有人摔盆的死者,是无法投胎转世的啊。
众人纷纷感叹,当初的眼看他任家立起来了,风光无两,又眼看他衰败了,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真是世事无常啊……
在他们的惋惜和旁观中,任家那扇常年虚掩着的大门打开了。
一对宛如从画上走下来的金童玉女出现在众人视野里,男的高大俊朗,女的玲珑精致。
在他们震惊、不解、疑惑的眼神里,那两人走到灵堂前,双双跪下了。
以孝子的姿态。
应轩也戴了一身孝,直接碰碰磕了几个头:“我来做任爷爷的孙子!”
前面跪着的陆子安两人扭过头来,陆子安盯着他:“我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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