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奈尔不紧不慢。
“你们把他赶走的时候,他也有点在寻找自己方向的意思,”他终于说话了,“他在可卡因这一行里干得很不错。”
“嗯,以我的理解……”
“但持枪抢劫是他更喜欢的,从他的样子就能看出来。”
卡米尔理解了,试图想象马勒瓦勒扮作抢劫犯的样子,他想不出来。他想象力不算丰富。还因为马勒瓦勒和路易都是在他的团队里认识的,很难在这个框架外想象他们。就像那些永远也不会有孩子的男人一样,卡米尔是那种父亲式提议的专家。他的身材也是一个重要原因。于是他虚构了几个儿子,准确来说是两个:一边是完美的儿子路易,好学生,无可挑剔的孩子,会一直赡养你;而马勒瓦勒,是暴力的、阴暗的,背叛他的那一个,让他牺牲了自己的妻子。他是全身上下连名字都带着威胁的那一个。
阿福奈尔等待着后续。在他们上面,女人的声音渐渐消失,她应该是在摇晃着怀里的孩子。
“一月份,”卡米尔继续说,“除了死了一个人,一切都照计划进行。(等待像阿福奈尔这样的男人的些许反应是天真的。)你计划欺骗所有人,并带着钱逃跑。所有的钱。(卡米尔再次用食指指向天花板)这很正常,有了责任意识以后,就会想把家人保护起来。实际上,这些抢劫的成果是一种遗赠,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我一直都搞不懂,这些东西是要上税的吗?”
阿福奈尔连睫毛都没有动一下。什么也不能让他偏离他的轨道。对着这个来把他从自己家里撵走的人,这个坏消息的携带者,这个末日的宣告人,他不会施与一丝微笑,也不会透露一丁点的知心话,或是某种默契。
“道德层面上来说,”卡米尔接着说,“你的状况是无可指摘的。你做了所有好父亲会做的事,你只是试图让你的孩子衣食无忧。但你的同伙,不知道怎么的,对此很生气,但也是白发脾气,因为你在此前已经准备好了下一步。他们总会试着逮住你,你已经预见到了,你买了一个假身份,切断了和你过去生活的一切联系。我很惊讶你不会更愿意住在国外。”
阿福奈尔什么也没有说,但他之后会需要卡米尔,他感觉到了。被迫要做一点让步,最小限度的让步。
“是为了她……”他挤出一句。
卡米尔不知道他指的是妈妈还是孩子。另外,这都是一回事。
街上的路灯突然熄灭了,可能是时间到了或者是电路故障。客厅里的光线暗了一层。阿福奈尔的身影在逆光中显现出来,像是一个空空的大型骨架,而且是危险的、幽灵般的样子。在他们上面,小宝宝又轻声地哭了起来,急促而又沉闷的脚步声再一次响起,哭声随即停了。卡米尔希望故事最后就停在这里。在这半明半暗之中,在这沉寂之中。接下来还有什么等着他?他想到了安妮。那来吧。
阿福奈尔双腿交叉又排开,缓慢得好像他不想吓到卡米尔,除非说他是因为疼才这样。有可能。都来吧。
“哈维克……”卡米克开口了,(他注意到自己的声音与房间里的气氛同步了,变得低沉,轻缓。)“哈维克,我私底下不认识他,但我估计他也不会就这样白白被骗,一个子儿也没捞着,更别说这段经历还让他背上了杀人的指控。对,我知道这是他的错,不冷静什么的,但无论如何,他挣的那一份被你拿走了。你知道哈维克成什么样了吗?”
卡米尔相信自己看见了在阿福奈尔身上有一下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死了。他的女朋友或者是女朋友的替代品,头上挨了一枪。而哈维克,他死之前,眼睁睁看着自己十根手指被切下,一根接着一根。用猎刀干的。干这事的家伙完全是个野人。在我看来,哈维克是塞尔维亚人,但终究法国该是个给人避难的地方,不是吗?你觉得这样对旅游业有好处吗,把外国人切成一块一块的?”
“你很烦,范霍文。”
卡米尔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如果他不能让对方打破沉默,他什么也得不到,只能进行一段独白。但他需要的是一段对白。
“你说得对,”卡米尔说,“现在不是指责的时候,不管怎么说,旅游业是一码事,抢劫是另一码事。那么说说马勒瓦勒。他和哈维克不一样,他用猎刀把手切下来之前,我就跟他挺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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