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她用疲累的食指拂过脸上的伤疤,拂过牙床,无意中还碰到了一个速写本。在这里,可以做同一个动作一百次,也不会碰上同一件东西。
就几分钟。司机打电话过来了。他不耐烦了,犹豫着,不知道自己是该等还是该走。
“等等我,”她说,“我就来。”
他说计价器在走。
“给我几分钟。十分钟……”
十分钟。然后,无论卡米尔打不打电话来,她都要走了。这一切就这样化为泡影了吗?
而之后呢,会发生什么呢?
她的手机在这一瞬间响了。
是卡米尔。
等待真是痛苦。我铺展开一张榻榻米,点了一杯波摩水手威士忌和一份冷牛肉,但我已经知道我是不会合眼的了。
隔板的另一边,我听见餐厅前厅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费尔南在帮我把收银机装满,这本该让我满意,但这个不是我想要的,不是我等的。我真是费尽心思……
然而时间越久,我的机会就越少。主要的风险是阿福奈尔可能已经跟他的婊子一起逃到巴哈马去了。所有人都说他病了,他可能更喜欢在沙滩上被太阳烤熟,谁知道呢。带着我的钱!他可能正拿着我们这些雇来的人的薪水用来恢复健康,这真是要把我累死了。
如果正相反,他选择藏在法国境内的话,一知道他在哪里,在条子们组织起来以前我就会马上找到他,我会把他拖到地下室里,用焊枪来跟他交谈。
现在,我小口地喝着酒,试图保持平静。我想到了这个被我抓着头发的女孩,想到了被我牵着走的范霍文,想到了会被我折磨的阿福奈尔……
保持冷静。
卡米尔回到车上以后,坐在方向盘前很长时间都一动不动。是因为事态变得清晰了吗?因为终点终于出现在眼前了?他感到自己冷得像一条蛇,已经准备好面对一切。他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甚至得以呈现出一个堪称符合艺术衡量标准的结局。他只有一个疑虑:他足够坚强吗?
那个来自阿拉伯的杂货店店主在商店门口看着他,对他笑着,嘴里还在咬着牙签。卡米尔尝试在脑海中回放关于他和安妮这段关系的影片,但什么也没想起来,影片就中止了。也许,是将要到来的考验让他无法专注其上。
不是因为他不会撒谎,完全不是,只是在结局就要到来前,人都会犹豫。
安妮需要摆脱马勒瓦勒。而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她受雇在卡米尔进行调查活动时监视他。
她被雇来向马勒瓦勒提供阿福奈尔藏身处的信息。
只有卡米尔能帮她得到解脱。但这个举动就意味着他将亲手把他们的故事画上句号。就如同他已经亲手了结的其他许多事情。在这最后的迟疑中,卡米尔感到精疲力竭。
来吧,他对自己说。给鼻子通了通气以后,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安妮的电话。她很快就接了:“卡米尔?”
沉默,然后话来了。
“阿福奈尔被盯住了,你现在可以安心了。”
搞定。结束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听上去像是在表达他已经把局势完全控制在手里了。
“你确定吗?”她问道。
“当然。(他听见她身边的响声,像是呼吸。)你在哪儿?”
“在露台上。”
“我跟你说过不要走出房子!”
安妮似乎没有弄明白。她的声音在颤抖,吐字也加快了。
“你们逮住他了?”
“没有,安妮,事情不是这样办的。我们只是把他定了位。我想马上告诉你这个消息,因为你曾经这样要求我,你很坚持。我不能在电话上说太久。最重要的是,你要……”
“他在哪儿,卡米尔?什么地方?”
卡米尔犹豫了,可能是最后一次。
“我们发现他躲在一个藏身处……”
安妮的周围森林发出窸窣的响声。树顶上的风起来了,照耀着平台的光摇晃了一会儿。她没有动。她本该用尽全身精力逼问卡米尔,说类似这样的话:我想知道他在哪儿。这是她原来准备说的话。或者:我害怕!你明白的!让声音变尖,让他担心,坚持口风:是哪个藏身处?他在哪儿?如果这还不够,采用简单纯粹的攻击性语调:你找到他了……首先你怎么敢肯定?你什么也没对我说!或者可能用一种温和的要挟:这让我更担心了,卡米尔,我需要知道情况,你明白吗?或者回忆事实:他打了我,卡米尔,这个男人想杀我,我有权知道!如此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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