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米尔推了两箱绷带,拿了两把椅子。在一个矮桌桌脚边,他和路易一起做综述。(路易穿着奇福内利烟灰色高定西装、斯万奥斯卡白色衬衫、马萨罗皮鞋,一切都是量身定做的。路易是重案组里唯一一个一身行头抵得上他一年薪水的警员。)路易向范霍文报告调查的进展,德国女游客真的已经自杀了;用刺杀行凶的摩托车骑手已经确认了身份,他正在逃逸,两三天内应该可以抓到他;七十一岁的罪犯已经承认了作案动机:嫉妒。卡米尔迅速处理完这些案子,好快点回到安妮的案子。
“如果弗莱斯提尔女士确定了有阿福奈尔……”路易起了个头。
“即便她没认出来,”卡米尔打断他,说,“也不代表就不是他!”
路易轻轻吸了口气。这种紧张不是他老大的习惯。看得出来,调查不是很顺利。这时候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当然,”路易附和着他,“即便她没认出来,凶手可能还是阿福奈尔。只不过他现在依然销声匿迹。我已经联系了负责一月份的抢劫案的警员——顺便说一句——他们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起案子没有一样交给他们做……”
卡米尔摆摆手,不关他事。
“没有人知道他们一月之后在哪里见过面,我们猜测可能是国外,靠近蔚蓝海岸。杀完一个人之后,尤其是在他就想金盆洗手的时候,可以理解他要十分小心谨慎,即便是他的亲信看起来似乎也不知道他的情况……”
“‘看起来’……”
“是的,我也觉得奇怪,可能有人已经见到了他们,人总不可能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令人震惊的是他突然又回来了。我们得想想他可能会躲在什么地方。”
“那群逃逸的家伙被找到了?”
“信息收集完全处于公开状态。那些洗劫商场的混混已经被发现了,但是那些专业大盗,他们只会在最确定的情况下行动,也就是说只有赃物的价值够得上万一被抓会判的刑罚时,他们才出手。所以警方最关心的始终是更多的信息来源,游戏往往从这里开始。关于莫尼尔长廊的事情,已经确定,那个迟到的女售货员和事情没有牵连。”
所以,当然,事情很明显。
“我们也要问问弗莱斯提尔女士那天在那里干什么吧。”卡米尔说道。
问题只是走个形式,毕竟说到底,这样的问题也不指望会有个答案。他问她也只是出于职责,因为正常情况下他们都得这么问,就这么简单。他从来搞不清楚安妮的日程表,她什么时候会在巴黎,哪几天不在,他努力试图记住她的行程,他们的约会,但最后只限于记住她今天晚上会不会在,或者明天在不在,再之后就是个谜了。
然而路易·玛利亚尼是个好警察。有条不紊,智商超群,教育程度远远高于他的职位所必需,还直觉灵敏,还有……还有……还有,非常多疑。很好。作为一名警察,这是最基本的素质。
比如,当分局长米夏尔女士不相信阿福奈尔扛着猎枪来过医院、进过安妮的病房时,她只是有点将信将疑;但当她问卡米尔在搞什么,并且强调她和媒体的关系时,她就是非常多疑了。或者,当卡米尔总在心里偷偷暗想,安妮会不会除了劫匪的脸,还在现场看到了什么而没有说时,他也是多疑的。
如果让路易询问一个被卷入抢劫案的女人,他会问她为什么恰巧在那时候出现在事发现场。工作日的一天,她本应该工作。而且是在商场刚刚开门的清晨,这意味着那时候几乎没有别的行人,没有别的客人,只有她。他本该可以问她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问她的总是他老大,简直让人相信其中有某种维护。
所以路易没有问她,他用了另一种方式。
卡米尔已经问完了问题。形式走完了,他正准备着手下一件事,却被路易一个手势拦了下来。他伸出手臂,在地上一个袋子里冷静地摸索了好一会儿。他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一段时间以来,卡米尔总是要戴一副老花镜来念东西。“通常情况下,”卡米尔自言自语,“不久就会变成老花眼了……但是,我几岁了呀,路易?”他就像有个儿子一样,他总是记不住自己的年龄,一年要问他至少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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