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找到他吗?”安妮终于低声问道。
“噢,会的。”
回答来得不费力气,表达出的信念是如此亲密、如此强烈,给安妮留下了深刻印象。
“你马上就会告诉我的,是吗?”
对卡米尔来说,每一个问题的隐含内容,对他自己而言,都是一部小说的容量。他皱起了眉头:“为什么?”
“我想感到安心,你能理解吗?”
安妮提高了音量,而这次,没有手掩着她的嘴巴了,牙床和断齿露出来,像一记耳光。
“当然……”
差一点,他就道歉了。
终于是一致的沉默。安妮差不多睡着了。卡米尔没话想说,他需要一支铅笔,他要画画,画几笔,画出他们共同的孤独,他们每个人都在各自经历的一端,他们在一起但却分开了。无法解释的是,他从来没有感到离她这么近过,一种模糊的一致性将他和这个女人联结在了一起。他轻轻地绕开,小心地把安妮的头放在长沙发上,然后起身。
走吧,是时候去寻找最后的真相了。
他慢慢爬上了楼梯,慢得像个印度僧侣,他认得每一级台阶,每一声嘎吱作响,没有发出任何噪声,再说他也不重。
在上面,房间的屋顶是复折的,顶上以一种让人奇怪的方式构成斜坡,房间的顶端只有几十厘米。卡米尔平躺在地上,匍匐到床缘,爬到一个能翻转的木板那儿,这木板通往两层之间小梁,是一个活动门板。里面很黑,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把手伸进去就是一次冒险。卡米尔把手臂伸进去,摸索着,碰到了塑料袋,抓住它,把它拉出来。一个灰色的垃圾袋装着一个厚厚的被橡皮筋捆住的档案夹。他上一次打开它还是……
他将来会明白,这段经历不断地把他推到他所害怕的东西面前。
他在周围找着,把枕头套子抽出来,把塑料袋塞进去,袋子脏得不怎么动就会掀起一阵云雾,像是灰烬。他再次起身,带上一切,带着万分的小心下了楼。
几分钟后,他给安妮留了句话:好好休息,你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我很快就回来。我会把你藏好的,不行,这句他不敢写。写完之后他绕着房子转了一圈,测试了所有的把手,确认所有的地方都关严实了。
出门前,他远远看着安妮的身体平躺在长沙发上。把她留在这里让他很受折磨。对他来说,离开是很难,但留下是不可能的。
走吧。卡米尔用手臂夹着包裹在条纹图案枕套里的庞大档案夹,终于穿过院子,向森林前进,他把车停在了那边。
然后他又转身了。房子像是静静地被放在平台上,在森林的中央,就像是十七世纪表现“虚空”时常常展现的景象,一个小匣子。他想着睡着的安妮。
但实际上,当他的车子缓缓驶入森林时,安妮正躺在长沙发上,眼睛大大地睁着。
11:30
随着巴黎越来越近,卡米尔的内心图景也逐渐简化。它没有变得更清晰,但至少他现在知道要在哪些地方画上问号了。
当务之急是提出正确的问题。
持械抢劫期间,一个凶手抓住了这个让别人叫她安妮·弗莱斯提尔的女人。他追踪她,想杀掉她,并一路追到了这里。
安妮的隐藏身份和这次抢劫的关系是什么?
一切都发生得好像她只是碰巧在那里,她只是去取一个订好的给卡米尔的手表而已,但两件事情,表面上看上去相隔很远,却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有哪两件事不是互相联系着的吗?
通过安妮,卡米尔没找到真相,他甚至不知道她到底是谁。他要从别的地方着手。从线的另一端。
他的手机里有路易打来的三通电话,没有留言,这是路易的风格。只有一条短信:“要帮忙吗?”终有一天,当他把这一切都了结的时候,卡米尔会向路易提出要收养他的。
还有三条来自勒冈的语音留言,讲的都是一件事,但语调有变化。他的声音一条留言一条留言地衰弱了下去,留言也越来越短,越来越慎重。“你一定要打回……”卡米尔切到下一条。“好吧,你怎么不……”切到下一条。在最后一条里,勒冈很严肃。事实上,他很绝望:“如果你不帮我的话,我也帮不了你了。”卡米尔切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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