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就瞒不住了,他那个人又聪明,一般人打架谁会被打成那个样子。”夏习清叹口气,“但是我还是没办法对他说出别的事,不然两个可怜兮兮的人在一起,每天的日子也太苦了。”说完,夏习清笑了一声,将那张照片放回了抽屉里,带着周自珩走出了收藏室,走过那个长长的画廊。
“我的母亲死于药物滥用。”夏习清像是毫无负担地说出这些话似的,“产后抑郁症持续加重,她每天都依靠药物才能在外人的面前保持体面。说白了,在外面的时候她就像一个天使,回到家又变成一个疯子。长期在这两者之间转换,到后来她也没办法自如地改变角色了。”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下脚步,无比认真地看着周自珩的侧脸发问,“你说,我这么能演,是不是也有遗传的原因。”
说完他轻笑一声,扶着扶手继续朝楼上走去。
周自珩的手都是发冷的。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温度这么渺小,这么不值一提,掏空了能不能将夏习清的心暖过来呢。
他不确信。
“她掏空心思建了一座美术馆,用我的名字命名,作为我的十岁生日礼物,她专程请了法国的一个蛋糕师,将我的蛋糕做成雕塑的模样,仿照着玛主汉莫荷的雕塑名作《母爱》做的,一切都很体面。”走上最后一级台阶,夏习清停下脚步,像是在等待周自珩。
“然后呢,那座美术馆……”
“然后她就在那座美术馆开业的当天,死了。”夏习清继续朝前面走着,声音没有丝毫的波澜,“浑身抽搐,倒在了我和我的蛋糕前。”
周自珩上前一步,牵住了他的手,指尖冰凉,和这湿热温暖的仲夏夜格格不入。
“我当时根本没觉得怎么样,大家都好慌,我还说,没事的,妈妈在家经常这样,她一会儿就好了。”夏习清笑道,“然后她就再也没有好起来。”
夏习清的脚步顿了顿,停驻在一扇深蓝色的门前,沉默了半分钟。
“那个蛋糕我一口都没吃呢,好可惜,再也没有人会为我做那么漂亮的蛋糕了。”
其实也不是为我,是为了她自己。
他的手握住了门把手,手指收紧,在打开的瞬间忽然犹豫了。
周自珩几乎是一瞬间就感受到了他的情绪的变化,他的肩膀在发抖,越抖越厉害,像是得了某种重病的病人那样,身体开始不受控制。
“怎么了?”他抱住夏习清,语气有些犹豫,“这是……这是什么房间?”
夏习清低着头,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后槽牙好让自己抖得没那么厉害,他以为自己可以轻易地面对这些过往了,以为那些过去都已经过去,已经不足以成为折磨他的梦魇。
潘多拉的盒子总归是要打开。
“这是我的房间。”夏习清努力地克服冷战,试图转动门把手的那一刻,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覆住自己的,周自珩的声音也是暖的,如同一汪年轻的温软的泉水,缓缓地淌过来,覆在这不堪一击的冰层。
“如果你真的克服不了,没关系的。”周自珩的拇指一如既往温柔地蹭着他的手背,“我舍不得。”
舍不得亲眼看着他走入痛苦之中,这对他来说实在煎熬。
夏习清无声地吸了口气,抿起嘴唇。
“不,我需要你。”他抬眼去看周自珩,“如果你不在,我永远都不敢踏进来。既然你都有勇气让叠加态坍缩。”他勾了勾嘴角,“我也可以。”
说完,夏习清打开了那扇门。
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沉沉的黑暗将一切吞噬得彻底,可那些回忆却如同海啸一样席卷而来,毁天灭地。
夏习清故作镇定地打开了灯。这个房间终于亮起来,其实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儿童房,深蓝色的墙纸和天花板,小小的书桌,还有孤零零的一张单人床。唯一不同的是,墙壁上贴满了夏习清小时候画的画。
周自珩注意到,他的窗户和阳台,全都装上了铁栏杆。
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小的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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