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迟除了进场时不屑地扫了他一眼,再没跟他有过眼神交流。意料中法官讯问被告人的时候江正烨会全盘否认他的罪行,宋迟对此只是沉敛着眉眼,全权交予代表律师处理。
而整场下来,江梵除了在举证之时对他们所出示的证据反问了其真实性和合法性,便几乎一直保持缄默。宋迟猜不透他的用意,却又不得不多想他是不是找到了另外的帮江正烨脱罪的突破口,几度皱眉往他的方向扫去,从他的脸色却看不出什么异样。
宋迟的眼眸也沉了沉。
中途休庭,宋迟眉眼深沉定定盯着江承,起身径直朝他走过去。
他把一沓举证江正烨罪行的证据资料摔在他桌上。江承不明所以,冷静看他。
“我知道你钻起法律空子来驾轻就熟,可这一次,我不会让你轻易得逞。”宋迟手压在那一沓资料上,一双黑眸褪去往日的不羁和似有若无的痞气,沉敛锐利,“就算让我丢掉市长的身份,我也一定要把他搞垮!”
再上庭的时候,宋迟没见到江梵,只有他的助理在场。看着那个空荡荡的位置,宋迟一双俊眉拧得更紧。生怕江梵又搞什么小动作,一退庭,宋迟就大步流星往外走去,边往外走边一脸严峻打电话让人查江承的行踪。哪知刚从法院出来,就见江承从外面台阶往上迈。
江梵也见到他,脚步一顿,紧跟着步伐沉稳朝他走过去。
两人视线在空中碰撞,静默半晌,还是江梵率先打破沉默:“一审判决下来了吧?”
宋迟琢磨不透他的用意,探究地盯着他:“你想说什么?”
“我答应过我爸会帮他以最好的方式解决这次的事情。”见宋迟闻言立刻眉头一拧,他扯了下唇,“所以你们对他的各条罪状的控诉,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不会上诉。”
“他这一辈子,做了很多错事!”江梵低沉的嗓音夹着绵长深远的叹息和怅惘,“我这一辈子,也做了很多错事。”
违背了他身为律师本该具备和坚持的公正和正义,也辜负了他这些年来为了端平手上那把的努力和坚持。他不是法官,只是律师,却也以为他可以如正义女神般一手天平一手利剑,即便被蒙住双眼,心却依旧澄澈,不会有朝一日徇私枉法和偏袒。可到头来,甚至是从一开始,他就辜负了自己。
“等我爸的案件完全结束,我会去自首。”他继续说,“做错的事没办法挽回,我只能用我自己的方式来赎罪了。”
宋迟盯着他,很久不知道说什么。良久,他掀了掀唇瓣,“你最大的错,是你过度放纵自己手中的权利,滥用自己的才华去帮你爸为非作歹。”
“你爸绑架了乔也和沈西,他在沈西身上绑了定时zha-弹,沈西为了不连累其他人,在江承面前跳海了,现在还下落不明。”
他们几个一心策划打持久战就是为了给江正烨绝地一击,最后他们如愿搞垮了江正烨,可也因为这个而失去了沈西。
江梵在带警察把江正烨逮捕后便没再留意过沈竞他们的事,踌躇挣扎于自己的愚孝和良知间,在江承他们为了寻找沈西而几欲疯狂的那段时间,他也煎熬彷徨。
没想到,那天在废弃工厂没能把沈西救下来,会酿成今天这样一场悲剧。
如果当初他再强硬一点,能把她们从那里带出来,那么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江梵怔愣了许久,回过神来,他苦涩地牵了下唇角。
“看来到最后,我还是对不起江承。”
不管是几年前让他失去了父亲,还是现在让他失去了心爱的人,他不是直接施与者,却也间接两次冠予了他生命不可承受之痛。
没有江梵的从旁协助,江正烨很快以多条罪名入罪被判了刑。死缓,而他从江承父亲手中抢过的江氏集团,也正式回到江承手中。
后面的几次开庭,宋迟都没再去。听说终审结束后江正烨从法院出来被押上警车之际,突然发狂夺了警察的枪意欲袭警,场面一度混乱,误伤了一名路过躲闪不及的行人,而最后他也在和警察纠缠之际不幸胸口中了枪,不治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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