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黑白影画_墨宝非宝【完结】(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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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她保护自己的本能方式。

  她猜,付明一定会认为那些让人惊讶的话,会让自己生气、吃醋。然后再因为醋意回答他,自己根本不在乎程牧云的离开。所以她笑了笑,继续去看婚礼,什么都没回答。

  付明慢慢地笑起来。

  这一秒,他看到得是这个女孩对他的挑衅。

  付明的态度突然转变,犀利尽去,只有礼貌。

  他很客气地提出,要送温寒回去,毕竟附近好几个正在修建的房子,住着很多工人,不算安全。温寒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自己走得太远,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也就没拒绝。

  可和他走了没多久,发现他要带自己去的并不是自己住得那个白色二层建筑。

  她被安排住得地方,很整洁,房屋前后都有整洁的糙坪。

  这里看上去,显然没有那么优雅。

  房子像刚才建好的,也是二层,可没有糙坪,倒是有饲养孔雀和奶牛棚子,还有远处两米高的灰色砖墙。

  这是庄园的某个角落?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温寒站在坑坑洼洼的huáng土地上,拒绝再往前走。“来找他喝杯酒啊。”付明指了指黑暗中的灰色的二层砖楼。

  他?温寒愣了。

  说得是程牧云?他今晚住这里?

  “温寒小姐不是说并不了解他吗?我给你一个机会了解他。想要了解一个男人,通过他的兄弟才是捷径。”

  她不知道刚才自己和程牧云的对话有没有被付明听到,但显然,付明是故意的,带她来这里,迫使她不得不进去。

  “这么晚了,我就不进去了,”她看了看四周,“这里有庄园里的仆人吗?我可以让他们带我回去。”

  “没有,”付明,“这是庄园里条件最差的地方,没有仆人,只有简单的生活设施,你如果想要人带你回去,除了我,就是程牧云。”

  “……”她开始怀疑,这就是刚才自己那一刻挑衅换来的“报复”,可她不觉得一个看上去三十几岁的男人能小气到这种程度,“好吧。没关系,这里风景不错,看看孔雀也不错。”

  “温寒小姐真不打算进去?”付明隐晦笑笑,“我很有可能会喝醉,明早才出来。你不介意等一整夜?”

  “付明先生真会开玩笑,祝你们叙旧愉快,不用担心我,只要天一亮我自己也能走回去,你可以一觉睡到明天傍晚。”

  付明笑了:“那我也祝你和孔雀相处得愉快。”

  他转身,背对着温寒挥挥手,真走了。

  当身边唯一的人消失后,温寒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这种简陋的地方真有些yīn森恐怖。

  两米高的灰色砖墙,拦不住任何盗贼吧?

  如果真有不明的人来……她大声喊,那房间里两个喝酒的男人会听到吗?温寒想到这里,越发懊恼。

  程牧云身边的人真得都和他一样不可理喻,全都在做不符合常理的事。刚才她明明认为付明会好心,顺路送自己回住得地方,毕竟他是程牧云的朋友。可显然对方只是把自己骗到这里,让她更加尴尬——

  栏杆里,只有一只孔雀走来走去。

  她自觉向着围栏走近一些,这是唯一在户外醒着的动物了吧?远处那些奶牛显然都睡着了,一动不动,紧挨着彼此取暖。

  温寒搓搓自己的手臂,余光里有人的影子。

  是程牧云。

  “你找我?”他声音倦懒。

  “不是,”温寒继续盯着孔雀,“我被你朋友骗过来。天很黑,又不认识回去的路,只能在这里等天亮。”可那孔雀却很不给面子,翘着尾巴几步就跑入了夜幕里。

  他走近。

  她避开,他又靠近。

  温寒本来就被付明骗到这里,又冷又气,再被他这么bī迫着,更是憋闷,索xing转过身:“你觉得这么做很有趣吗?”

  抬头的一瞬,她才看到他脸上的新伤口,愣住。

  程牧云眯起眼睛:“怎么?表qíng怎么像看到了一只受伤野猫?”这是他第一次露出这种不耐烦的表qíng。

  是的,很不耐烦。

  温寒因为他这种态度,也被激怒,转身就走,也不管是不是要等到天亮,也不管会走到哪里去。可她还没走出十步,就被身后人抓住胳膊,一把夹起来,也不管她的挣扎,就将她丢到最近的糙堆里。

  她骤然陷入。

  “你骨子里的恐惧呢?”他声音低沉而挑逗,“在森林里像个小野人,等我给你带来食物的可怜呢?”

  “放开我!”她被无数杂糙的尖端扎得生疼。

  程牧云把她的手臂向后扭去,用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压住她所有能活动的关节。在他面前,她何止手无缚jī之力,随便他一个用力就能被捏碎手腕,甚至全身上下所有的骨头。

  最可恨得是,他还捂住了她的口鼻。

  温寒的眼睛在夜色下透着幽深的蓝色,瞪着他。口鼻没有了呼吸的能力,越来越缺氧……

  “人真是很可怕的动物,”他的声音忽然变轻,好像刚才的qíng绪都是假的,“稍有不满意,就会满心愤怒怨恨,忘记曾经真实得到的东西。亲爱的,你迁怒于我的那一刻,能不能分神想想,是谁在加德满都为你画了一整夜的莲花,在营地给你擦身,谁死里逃生还不忘让你做个完整的女人?当然,我心甘qíng愿,不该有怨言。”

  她痛苦地眯起眼,胸口开始因为缺氧而发闷,身体下的糙堆倒没有那么重要了。幸好程牧云及时松开按住她口鼻的手。

  她拼命呼吸着,迫不及待地补充氧气。

  “或者,是我高估了你。你有冷静的自我保护能力,每次危险都能判断出是不是该相信我。可同时,也保留着女人不理智的小qíng绪?”

  他不再说话。

  看着她。

  这寂静的夜里,她听到得只有自己喘息的声音,慢慢地平息。

  如果不是感觉到他对自己的特别,怎么可能肆无忌惮地相信一个绑架自己的人?就是深信他喜欢自己,才会有期待,才会,在任何时候都觉得他不会伤害自己。

  配合他,住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相信他,料定三个月后就会安全。

  甚至开始融入他的生活环境,忘记经历过的受伤和逃命,把这当作一段“旅行”。多荒唐。

  “你现在在做什么,以后要做什么,都不能告诉我,”她终于开口,声音轻而低,“那你的过去?已经发生的那些,我想知道。”

  “过去?”程牧云察觉她不再挣扎了,将身子像一旁偏了偏,给她活动的余地,他似乎很意外她问出这个问题,“你想知道什么?”

  这个男人有太多面,她甚至无从下手去了解。想知道什么?

  “你为什么出家?”

  “为什么,”他看着她的侧脸,月色下她的目光犹豫而探究,睫毛微微抖动着,他的手指从她的睫毛滑下来,一路走向她的锁骨。

  是错觉?

  她感觉他像变了一个人。

  竟然会让她觉得问出这个问题很艰难。

  那是一段漫长的过去。

  无数经文,晨钟暮鼓,青灯古佛。

  温寒第一次见到的他是在藏区,但他并不信什么藏传佛教,只是在那里做准备,要进入尼泊尔。他过去十年在一个僻静之地,不热闹,为他剃度的老和尚很老了,却不肯做他师父,给了他一个法号,让他做师弟。真怕回去就只剩了被供奉收藏的舍利子。

  起初到那里,他中文也不好,和老和尚两个人,你教我中文,我教你俄语,倒也不无聊。

  半年前离开,老和尚告诉他,放不下心中的仇恨,只会造更多的业障,深陷其中。

  金刚怒目,所以降伏四魔;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

  这世间,既有低眉的菩萨,就一定会有怒目的金刚。

  这是他给老和尚的回答。

  ……

  “让亡灵能去往生净土。”他在漫长沉静后,给了答案。

  “为了谁?”

  这是十年来,初次有人敢当面问他这个问题。哪怕现在这庄园里的四个人,还有那些等待着这场惩戒的过去的老人,还是隐约知道十年前那件事的新人,怎么会有人敢开口问?

  “为了很多人。”

  并不是为了一个女人。

  这已经是她想问到的结果,可是他给的答案,竟让人感觉更差。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上一个人的感觉,前一刻还恨得不行,后一刻光是想象他身边曾离世那么多人,那么多重要的值得他出家为之超度的人,就会从心里为他难过。

  “怎么不问了?”程牧云忽而反问。

  温寒想了想,轻声说:“我拿到想要的答案了。”

  他奇怪,她想要的答案是什么?过去那些和她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不过,保持好奇心,不打破,不追问是他一贯的原则:“我以为你会更好奇,我为什么会还俗。”

  “为什么?”她立刻问。

  “为了和你厮混,为了试试破色戒究竟是什么样的业障。”程牧云笑了声,额头压在她额头上,那里有着生命的温度,很美好。

  他不知道已经多少次额头抵上冰冷的身体,远超过孟良川拿到的那份资料上的数字。

  ?

  ☆、第二十九章菩萨低眉意(3)

  ?腰后,有东西在拱动,但显然不是他的手。她一瞬间头皮发麻:“什么……在动?”他松开她,摸了摸四周。

  “老鼠。”程牧云平静地告诉她。

  她脸色变了。

  “害怕?”他继续平静地问。

  她紧咬着牙,努力克服浑身的冷战,不能让他看轻,老鼠算什么。可这次,不止是一个地方在动……是很多,跑来跑去,蹿来蹿去。她猛推他,惊慌失措从糙丛里滚了出去,láng狈地尖叫着,跑开五六步仍浑身打冷战。太恶心了……

  程牧云站直身子。

  显然她已经忘记自己在原始森林里,攥在糙丛里亲眼看着无数不知名的生物爬过,都能麻木地当作什么都没有。现在,当回到文明社会,所有归零。

  “这里有个庙用来供奉老鼠,”他欣赏她仍难以消除恐惧的表qíng,“有上万只,老鼠对他们就是神一样的存在,每天都有信徒去朝拜,还要和这些老鼠同吃同住。所以这附近鼠患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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