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黑白影画_墨宝非宝【完结】(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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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了眼墙上的钟,还有二十个小时。

  暖洋洋的下午,总不能只将光yīn耗费在房间里。

  他们离开小楼。

  温寒在巷子里,边躲避满是脏泥的小水坑,边看着两步前的男人。没想到,程牧云对那个小礼品店还真感兴趣,走上水泥台阶,对她伸出手,温寒抓住他手指的一瞬,就被拽上去。

  店内的白衣印度大叔有些无聊,在喝着奶茶,给礼品店角落里,有个头发用木簪盘起来的女人,背对着他们在挑选明信片。“这上边是鹿野苑吗?”女人回头,问印度大叔。

  是她?

  是尼泊尔那个小旅店的老板娘。

  温寒神qíng一怔,但显然,很聪明地低下头,将这片刻惊讶都掩盖住。就在她身后,还跟着监视他们的男人,也倒背着手,在店里东看西瞅,佯装成普通游客。

  印度大叔笑了,嘀咕着笑,用英语问这个女人:“你是有多么的虔诚,竟然在这里住了半个月,我这店里的东西都快被你买遍了。”

  老板娘笑了声:“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很快,也许就是今晚。”

  印度大叔奇怪:“回尼泊尔吗?”

  “不,不,”老板娘低头笑,在抬头的一瞬望向在端详着木雕的程牧云,“我已经在那里住烦了,准备换个国家住。毕竟……尼泊尔对我来说已经没了吸引力。”

  印度大叔开始暧昧而又热qíng地献殷勤,想要挽留这个每日在自己店里买东西的、来自尼泊尔的女游客。老板娘含笑躲避着对方言语里的挑逗,最后挑了一叠明信片,全是印度有名佛教圣地的明信片,推门离去。门口的风铃,被再次撞上的门震动,发出悦耳的声音。

  温寒也拿起她买的那叠明信片,翻看着,毫无特别之处。

  她开始漫无目的地猜想。

  不知道那个女人买这叠明信片,是因为她本身就信佛,还是因为追随程牧云的信仰。温寒还记得那晚在水烟和暧昧的喧闹中,这个老板娘就曾说过:程牧云之所以还俗,是因为这凡尘的女人都舍不得他。

  所以,那个女人守在这里这么多天,只是想和程牧云做个告别。

  温寒想到这里,控制不住地瞥了眼程牧云。

  程牧云正在手指间随便晃动着一串铜铃。他在等温寒挑选纪念品,可发现温寒看自己,于是走过来,翻了翻她手里那叠东西。很快,他抽出一张钞票,递给印度大叔:“就买这个明信片,我太太很喜欢,虽然我并不觉得它们有任何特色。”

  ?

  ☆、第四十章梦与寐中人(3)

  ?跟着他们的人凑过来,说是好奇,想看看他们买的明信片。

  这是种“礼貌”的说法,他们这四个人都很尊重程牧云这个曾经的英雄,在任何例行公事的检查前,都会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温寒却很介意,递给那个人后,冷漠地盯着对方,直到那个男人讪讪地把明信片还给自己:“抱歉,这些明信片上的小故事很吸引人,看得久了些。”对方随便找了个借口。

  “是吗?”温寒翻看手里的明信片:“你也信佛?”

  对方成功被这个莫斯科姑娘噎住。

  温寒把一叠被弄得混乱的明信片理好,第一张恰好就是鹿野苑的全景。她抬高手臂,背对着阳光,想要看清上边的图案。

  是日光下的佛塔,孤零零立在开阔的糙地上,不远处就有参天的菩提树。

  翻过来,竟还真像那个男人说的,背面有一小段英文的故事,关于鹿野苑和佛教的联系。

  “这里是印度佛教四大圣地之一,佛陀悟道后,第一次在这里讲述苦海无边,善恶因果,人生轮回,收到最初五位弟子僧人,”程牧云轻轻翻译,“从此,佛、法、僧都具备,印度佛教由此开始。”

  “其实……”温寒抬眼看他,“我也想知道,这明信片有没有什么特别?除了上边的景物?你拿它们有什么用?”

  “完全是因为你喜欢,我才买下来,”程牧云慢悠悠地笑着,摇头:“没有任何特别。哦对,要说有什么特别,我记得,中国那个叫玄奘的和尚就是在鹿野苑取走了经书。”

  “你明知道我问得不是佛教典故。”她认真看他。

  程牧云耸肩,笑了:“看来,我在你心里的信用度已经降到最低了。”

  温寒看他一脸坦然,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那个老板娘真是来和你告别的?”

  “算是,也不算是。”

  他们两个的对话都很小心谨慎。他和温寒说话时,也始终保持着十分亲密的姿势,嘴唇和她的耳骨时不时发生触碰,倒像是在说着什么诱人的qíng话。

  “你一定在骗我,”有什么在心底呼之yù出,她抓不到头绪,但是还是嘟囔,“回来瓦纳纳西……也不是单纯为了和我在一起?”

  她蓝黑色的瞳孔里都是各种猜想。

  两头“圣牛”从她身边经过,倏然梗着脖子叫唤了两声。

  温寒反shexing回头,被他拽着手腕拉过去,躲过了这些圣牛们的碰撞,却摔入他宽厚的胸膛。

  就在这肮脏混乱,到处都是水坑和牲畜粪便的印度街头,他用嘴唇堵住她的诸多疑虑。身边有个对着墙角在方便的印度男人,咧着嘴,糙糙提起自己的长裤,大笑着用英语起哄。

  弯曲bī仄的小巷里,到处都是这种随地解决的人。这里很多人都没有厕所的概念,更别说是各种哺rǔ动物,脚底下到处都是流淌着、堆积着的各种牲畜的粪便……他竟然在吻她的时候,还能将她拦腰抱起来,让她躲过脚下的污秽水坑。

  可那四个跟随程牧云的监视者就没这么利索了,他们原本在邻国执行任务,被临时抽调到这里负责“程牧云”这个神秘组长的案子。所以对印度这种地方,只有初步了解。

  开玩笑,瓦纳纳西,不该是圣地吗?

  怎么排泄物遍地,还会顺着水流汇聚到恒河……四个监视者中的女人明显感到不适。她的高跟鞋已经沾染了肮脏的东西,蹙眉,郁郁地看着这两个在这种环境里还要拥吻的男女。

  “亲爱的,享受现在,才是你最该做的事。”程牧云轻声说,把她放到恒河旁最高一层的台阶上,让她的鞋始终保持了gān净。

  “可你应该告诉我,至少那么一点点。你看,你突然被陈渊揭发,如果不是我……”

  “如果不是你,我也有方法摆脱陈渊的指控,”程牧云的气息就扑在她鼻尖上,“相信我,你知道的越多,越难回到正常的世界。”

  “那你至少要告诉我,这是什么?”

  温寒把脖子上的绳子彻底拽出,是和护身符一样的东西。刚才在房间里,他脱掉了她身上的一切碍事的东西。唯独这个没有摘下来。

  程牧云笑着,摇了摇头,用沉默结束了对话。

  他打量四周,帮她找那个老人。

  无数船只在岸边密密麻麻地横竖排列着,在等着它们的客人。

  温寒凭着记忆,找到老人一直露宿的墙角。

  没有人了,她张望四周,也没有让人觉得眼熟的面孔,看来那个为她祝福的印度老人已经完成心愿,骨灰流入了恒河。

  她蹲下身子,和上次一样的角度,但是面前只有破乱的墙角,空气中充满着尘土和附近人身体散发的体味,粗糙而真实。

  “从我进入尼泊尔……”温寒怔怔看着那个空着的角落,苦笑,“身边不是坏人,就是被坏人害死的好人。就连这个陌生人……也死了,我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灾星了。”

  “相信我,至少她是自然死亡,和你无关。”程牧云半蹲下来。

  普通女孩踏入这个巨大的yīn谋里,善恶颠倒难辨,死亡接踵而至,如果是在莫斯科,她一定需要长期心理疏导才能继续平静的生活。

  脑后,有温热的触感覆盖。

  程牧云温柔地抚摸她的长发:“你知道我过去大学读得什么?”

  这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让她不再去伤感这个陌生印度老人的死。

  “数学。”他用俄语耳语。

  她暮地睁大眼睛:“你竟然现在才告诉我。”从营地夜晚闲聊到神庙给他剃度,他可都装作对这个专业毫无所知。

  “这才有趣,你总能唤起我对过去的一点回忆。”他懒洋洋地将她的长发在指间缠绕了几个圈。

  身后游行的队伍,打断了他们。

  无数苦行僧组成的游行队伍,吸引了太多游客,还有印度当地人的围观。随着这喧闹,乌鸦成群地飞过去,冲入焚烧尸体的烟尘里。

  好奇心让温寒跑过去,费劲拨开人群。

  可入目的景象却让她又匆匆退回来,那些苦行僧没穿任何能遮住身体的衣服,实在让人不想再看下去了……

  “怎么?发现还是我的身材更好吗?”程牧云在她身后,笑着调侃她,他说话时,眼睛看向队伍,缓慢地活动了下自己的右肩。

  很好,所有一切都在照常进行。

  这个深夜。

  程牧云在两人住得小楼下,找了个已经关门的小饭店,款待几位监控自己的人。温寒坐在桌子挨着墙壁的最角落,面前就晃dàng着huáng色的小灯泡,没有灯罩,就靠着一根电线悬挂在桌子上。

  起初他们的谈话内容都很小心。

  但后来,发现程牧云并不避讳谈及过去,大家渐渐都放开了。

  最主要,这家店里能吃到ròu。真是太美妙了。

  当然,为了提防小心,仍旧有两个从很远的店铺里买了盒饭来吃,没有享用程牧云的招待。

  程牧云走到店铺中央的小火盆前,伸出手,用几乎都能碰到火苗的距离,烤着火。他背对众人,火光在他周身包裹出一圈淡淡的光晕。

  “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四个当中的一位成为了小组的叛徒,这个房间里会发生什么?”程牧云轻声用英语发问。

  这一问,让整个小店都归于寂静。

  他黑色的影子落在半面墙壁上,仿佛在俯视着这个房间。

  “程老板,”四人之一的女人先咳嗽了声,轻声说,“我想提醒你,你说得每一个字,都会被我们准确无误地报告给上级,你最好小心一些。”

  程牧云侧过身,在火光中微微一笑:“哦?是吗?”

  “当然,有时候信息传递也会有遗漏,”另外一个男人扒拉最后两口盒饭,吃得一粒没剩:“比如现在,我已经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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